大驯兽师谢停回头看了赵进一眼,道:“再走一个多时辰,前面就到青城下了,还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大药师摇摇头,表示小爵爷的意思很明确,就要留在此地扎营。大驯兽师默然,点头答应。此处正好是山坡野地的背风处,地形平坦,的确适宜安扎营帐。座驾的苍狼皇在原地站停,它转头低鸣,后面拉着马车的马匹全都不敢哼声,立刻战战兢兢地应声停住马蹄。谢停看着还未沉落山头的夕阳,落日余晖将人影拉得老长,就像大驯兽师叹的气那么长:“今天休息的比昨天还早,照这速度赶下去,恐怕没法在预定日期前抵达铸剑山庄。”大药师掏了掏耳朵,对谢停的话不以为意,道:“你也甭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去山头狩猎些山鸡野兔,小爵爷说要吃。”谢停点头应好:“小爵爷这两天,倒是对这些野味情有独钟。”大药师摇摇头,对谢二傻的眼见力担忧:“因为顾九爱吃。”谢停没有多想,就道:“顾九也爱吃?”那他就多抓两只野兔罢。“……”大药师摆了摆手,嫌弃道:“我也爱吃,大家都爱吃,你还是快去狩猎吧。”——入夜。顾久修躺在卧榻处,和洛予天的卧处隔了一个枕头当作三八线。傍晚吃了仆从精心烤制的野味,顾久修这会儿在睡梦里还意犹未尽,他舔着嘴唇,又砸吧咂吧嘴。顾久修刚入睡,还未睡熟,所以额头发痒还能隐约感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洛予天的脸离他很近,正抬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顾久修:“……”他吓得往后缩了一臂距离。洛予天对于顾久修的反应忍俊不禁,垂眸道:“起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顾久修的脑子一卡一转,被小爵爷的一句话带过去,开口就问:“谁?”洛予天整理身上的衣物,侧眸道:“领主。”当今天下,七分领地,领主大人指的自然就是七大侯爵之一。营地前面的青城,即是侯爵所在的主城。顾久修一想就明了。姬侯爵身为洛予天的姥爷,一直将洛予天这个外孙捧为心头宝,在洛予天的生母早逝之后,这份溺爱便翻一为二,而洛予天也与姬侯爵亲近。洛予天随手扯了块锦布,挥手丢在顾久修面前,只见他对红骷髅说:“你先在包袱里呆着,爹爹带你出去玩。”红骷髅“咔擦”应一声,二话不说就跳进顾久修怀里,一身骨头拆成七零八落的碎块,吓得藏身在红骷髅身子里的黑头蛇不明所以地跟着跌到锦布上,小黑蛇迷迷糊糊地探出个脑袋,“嘶”了一声。洛予天将红骷髅的小红帽披风暂且收到一边,用那块锦布兜着红骷髅的“尸骨”,仔细包好,系成随身背的包袱,递给顾久修。顾久修:“……”顾久修没有时间多想,他披上衣服系好,背起包袱,带上红骷髅和黑头蛇就跟着洛予天走。两人下了马车,扎营休息的仆从们寂静无声,一夜酣睡。今晚坐在篝火旁守夜的是大驯兽师谢停和大剑师魏卫,顶替了平时轮班守着的侍从。大驯兽师和大剑师二人起身过来,大剑师上前,递给洛予天一把剑。小爵爷接过宝剑,在手里掂量一下,轻声道:“魏卫留下,谢停随我来。”“是。”二人抱拳应道,分工明确,没了平日里说笑打闹的亲近感。——谢停骑着苍狼皇,才将洛予天和顾久修送到城池下,洛予天便叫顾久修下来。洛予天对谢停说:“此地无遮无避,不宜多留,你先回去吧。”谢停点头,没有逗留,驾着苍狼皇便调头离开。顾久修站在原地,扭头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城墙,不敢相信洛予天竟然就这么让谢停走了。洛予天看出顾久修的不解,勾唇一笑,轻薄道:“别怕,我可以抱你过去。”“……”顾久修无语,脸上蔑视的表情却一览无余。洛予天环顾四周,城池之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只有野草,连及膝高的灌木丛都很少见,这样的平地,不利于藏身,不利于掩护。洛予天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伸手去揽顾久修的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顾久修出于害怕摔倒的心理本能,反手搭上洛予天肩膀。只怪四周悄然无声的压迫感,让顾久修不敢剧烈挣扎,也不敢破口大骂。洛予天稳稳当当地抱起顾久修,左手拿着大剑师方才递给他的宝剑,手腕托着顾久修两腿的膝盖窝,右手撑着他的腰肢。顾久修来不及为这个公主抱的姿势羞涩。只听“咻”的一声。闻得声响,顾久修就好奇地转头去看,正好看到小爵爷转手将剑柄倒转在下,宝剑出鞘,直坠而下,锋利的剑光晃了他的眼睛。顾久修被迫闭上双眼。下一秒,脸颊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冷如冰霜,直割他的脸。顾久修睁开眼睛,从洛予天的肩头望下去,地面正以飞快的速度退出他的视线范围。顾久修再一扭头,就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声:“卧槽!”洛予天御剑飞行,四平八稳地踩着脚底的宝剑,以垂直于城墙的方向疾驰而上。顾久修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被扑面灌来的冷风割痛脸颊,眼睛也被寒风刮得眼含热泪,相反,洛予天正面朝着风口,却连头发都没有凌乱。顾久修埋头躲在洛予天怀里,缓了好一会儿,只觉身后猛压的寒风减轻力道,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也不再凶猛,顾久修这才敢睁眼去看。洛予天御剑飞在高空之中,穹顶之下,点点星火点缀着夜间休眠的主城……高空俯视的夜景虽美……顾久修却有恐高症。他僵在洛予天怀里,全身绷直,两腿并拢寻找支撑点,双手也紧握着洛予天的肩膀,眼睛不敢再往下看……——领主的府邸坐落于城池中央,坐北朝南,一线居中。洛予天毫无阻碍地飞越府邸上空,稳稳地落在院子里。熄灯安睡的屋里,也应声亮起灯火。顾久修落地之后,脑袋里一片混沌,紧抓着洛予天的手臂,这才勉强撑住发软的双腿。好在洛予天刚才御剑飞行只有迎风而上,没有逆风直下,否则顾久修非得吓吐了,一路“飘飘洒洒”地撒下反胃的烤兔肉、烤山鸡。“吚哎——”门扉声响,一身披青色外衫的中年男子打开屋门,此人生得虎背熊腰,身体硬朗,半敞的衣襟毫不遮掩胸前狰狞的伤痕。若论外貌,此人约莫和洛伯爵的年龄相仿,不过……也可能是剑修修为高的人不易老。洛予天还未上前称呼,旁边的顾久修却热情地跨出一步,被高空飞行吓惨的脸也及时扯起笑容,道:“姥爷好!”这片异世大陆及其注重辈分排序,讲究长幼之分,顾久修更是相信“第一印象”的重要性,虽不明白洛予天带他夜探侯爵府的原因,但在姬侯爵面前,努力塑造一个好形象总归不会错。岂料,姬侯爵迟迟没有应他。洛予天:“……”顾久修:“……”洛予天上前一步,挡在顾久修面前,对那中年男子恭敬道:“叔父,近来身体可好?”顾久修:“…………”被洛予天称之为“叔父”的人爽朗一笑,厚实的男中音应道:“进来再说罢。”“好。”洛予天应了一声,提步走去。顾久修正想跟上,却在这时,看到屋子里的纸窗透出另一个人影,观之单薄的身型,不像是洛予天的叔母,倒像是个男人……难道是姥爷和叔父同住?总不可能是“叔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