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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第1页)

看小满哥那样子,恨不得长一副铁齿铜牙把东西咬成碎渣,不用验证也知道石盘里有些什么。我摸了摸小满哥的头,给它顺顺毛,安抚着让它坐下。它喉咙里威胁性地呼噜了几下,良久才将竖立的耳朵放平。既然石盘是封存的,保不齐地下还有别的槽洞或入口也被封了起来。我打算再去吸点灰尘,从幻境里找寻线索,可还没弯下腰,立刻感到背后投来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换言之,遭到了闷油瓶的强烈反对。我果断下蹲,一手探进去,在里面掏了一把,然后撒开尘土,深深地吸气。我从未享受过什么香氛的情调,今天灰头土脸地呼吸一把,体验疯狂的咳嗽,只有苦不堪言。闷油瓶的速度再快,终究晚了一步。他看着我,眼底浮现几分愠怒。我心说,要生气也得等我忙完,况且真要算帐的话,还有一堆算不清的烂账是我要对你这闷瓶子生气的。我怕自己会倒下,于是紧抓闷油瓶的胳膊,闭上眼静静感受。首先是呼吸系统,尤其是肺部,吸入灰尘后火烧火燎地疼。在这波疼痛中,其次是闷油瓶的手摸上我的脸,帮我细细抹掉尘土。一边是疼痛,一边是温柔,经历着两重天的矛盾感觉,最后是徐徐展开的幻境。这段信息的发生地点不再是我们所处的山野郊外,光线很暗,似乎在一个山洞里面。我耐心等待着,不久看到了清晰的图像,居然是秦岭的那棵青铜树。我定下心神,仔细分辨青铜树附近走动的人,没一个认识的。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正是我之前在秦岭里无意中看到的军服样式。不是现代的风格,会是哪一支军队打到了秦岭内部?难道让新兵蛋子去冶炼青铜?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个国家里存在这种部队。我借用的是一条蛇的视角,蛇头一摆,镜头晃了过去,树旁的吊桥上站满了人,规模不小,这更加令人起疑了。陡然出现一张放大的面孔,有个人来到这条蛇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我隔着时空与这个人对视,发现这人长得像我,有许多相似甚至相同的面部特征,眼角和颧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整体上,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出于我爷爷的缘故,吴家人在某些事情上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参与度。估计我和这个人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长沙的远房亲戚多到记不清辈分,我回去翻翻家谱,这人说不定是个祖辈的。幻境渐渐消散,即将回归现实。在最后的残影中,我的这个亲戚稍稍俯身,迎面接住了一只犬类动物的前爪,笑着抱起它的上半身。那狗是德国黑背的种,站起来能到人的腰间。最重要的信息点在一瞬间爆炸。我睁开眼,手还抓在闷油瓶身上,扭头就去找小满哥的身影。比对了一下,发现幻境里的那条狗果真是小满哥,准确的说,是原版小满哥。能和小满哥做出如此亲密动作的,只有我爷爷一人。我心道怪不得那么熟悉,根本就是三代内的直属亲系,是我亲爷爷年轻时的样貌。他带着得意门生小满哥,去秦岭考察。我爷爷一生都没当过兵,包括红卫兵,但在幻境中我明确看到他身着军装,不知道衣服从哪里搞来的,应该是为了成功混进去。如此说来,这支军伍的猫腻不小,由某个特别的群体伪装成兵员,潜入了秦岭的核心。“我爷爷去过秦岭。”我靠在闷油瓶身上咳嗽,想着想着又猛地站直身子,道:“这条蛇去过秦岭……不对,是秦岭的蛇被人抓到了银川来。”张家也做过相似的事情,对四川蛇种做研究,我当年吴爬爬的悲惨经历就是拜他们的馊主意所赐。但是秦岭和银川距离很远,为什么那些人要大费周折从南方跑到西北宁夏?光是蛇的运输就不是件容易事,一个不注意还会让它们水土不服。我环顾四方问,喃喃道:“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交通比不上城市,经济比不上沿海,气候比不上江南。难不成他们老家在附近,非常看重归属感?闷油瓶想想,说:“也许银川是中途停靠点。”我想象了一下中国地图,这条线路未免太长,“终点在更远的地方?延长出去恐怕要到丝绸之路了。”我的大脑已经神游到了哈萨克斯坦,闷油瓶忽然神色一凛,我张嘴想问,他就竖起手指压在我的嘴唇上。看样子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我乖乖闭嘴,屏住呼吸,把他的手指拿下来。我正捏着他的指关节一下一下地玩,闷油瓶淡淡道:“来了。”犬吠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出,一层叠一层放大加剧,好似回声的效果。几十只狗的叫声形成包围的音墙,急速向着中心点推进压缩。又以东边的音量为最高,撞进我们的耳朵里。车总起身,“是东边,你们快……”话未说完,张家队伍已经先一步严阵以待。整片山林回荡着高低不一的吠鸣,惊起鸟群飞过空中,黑压压的遮住我们头顶。东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似是包围圈被撕开一个缺口。车总听出这明显的变化,脸色垮了下来。他吹声短促的口哨,手臂一抬,离我们最近的几只狗便跑去东边补上。所有人注视着那个位置,我心说不能坐以待毙,万一对方人数庞大,车总儿子毕竟实力有限。我看了看这片林子,问:“炸药还剩多少?”闷油瓶侧头看我一眼,“位置?”“点火,”我商量道:“宽入窄出吧。”闷油瓶同意地点点头。我转身就让张海客去办,他听完后两眼发直,瞪着我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用炸药是吗?”与没有默契的人说话就是费劲,我只好把那几个字扩成句子,情势紧急来不及整理语言,勉强说了约一百字,他终于懂了。队伍里搜集出许多打火机,他们每人各拿一个,排成两条线,如一个八字形的喇叭口。宽敞的入口朝东面,两条线在另一边收缩,车总则站在两线汇合处。张海藻拿着炸药爬上树,其余人退到安全的地方。第一个冲过来的是一只棕黄色小狗,后腿瘸了,一拐一拐的,仍拼命狂奔。车总把拇指食指撮起来放在嘴边,吹了个尖锐细长的调子。清亮的哨声犹如敲响了战鼓,没过多久,就看到小狗们接二连三地从远方跑回来。除了狗的喘息和脚步,还能听见一阵不和谐的沙沙声,似乎是疾风刮过树林,但这股“风”一直在吹,力度不减反增,向我们逼近。小满哥在我怀里,我抱着他感到非常费力,重量全压在了胳膊上。小满哥也一副不舒服的样子,爪子乱动,头高高扬起,目光投向东方。它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绷紧了四腿的肌肉。我死死压着它的身体,小满哥忽然后腿一蹬,但被我限制了行动,一下没跳出来。时机已成熟,我一声喝令,小满哥也发出凶狠的叫声,与我几乎同步。“汪!”杀气腾腾的吼叫令人一震,那两条线立刻燃起火光。天气干燥,草皮烧得十分旺盛,火焰膨胀开来,蹿得老高。这个八字形陷阱的外圈连着几棵树,火焰沿树干向上爬,仿佛在空中竖起几根铁笼的栅栏。栅栏排在一起,就是不可撼动的火墙。一半的狗都跑了回来,有的身上沾了血迹。因为它们体型迷你,又行动敏捷,能轻而易举地通过出口的那一端,跑回车总身边。黑飞子的力气再大,身手再灵活,还是弥补不了不会思考的缺点,只会一味追捕。一群黑飞子跟在小狗后面,爆发力惊人的可怕,在地面和树冠之间飞速移动跳跃着,依稀可见他们身上被狗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老鹰抓小鸡的逻辑在于,地上跑的躲不过空中飞的。车总对儿子的命令是跑回他身边,小狗直线奔跑,数次险被抓住,多亏了体积小,目标不显眼。放眼望去,黑飞子不过是一群人类,穿着普通的衣服。但空有一具躯壳,一旦露出真面目,如猛禽一般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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