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对视笑了一会儿,皇后忽又沉下脸来,双眉不自觉地蹙起:“宫中形势倒是见好,可摄魂香一事又该如何是好?”
亦丹闻言也敛了笑容,在凤座的台阶上坐下,一边给皇后捏腿,一边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这次要动真格?”
“本宫倒是早就想好好整治珍妃一番,免得她总是这么折腾,可是……”皇后猝然刹住话音,摇头叹气,“亦丹,本宫担心什么,你是知道的。”
“奴婢知道,有些事情,太后不便做,娘娘不愿做,便交由珍妃娘娘代劳。若真的彻查起来,只恐引出诸多前事,实在不宜。”亦丹微微偏头,窥一眼皇后憔悴的神色,叹道,“哎……真是苦了娘娘了。”
“就你觉着本宫苦,旁人看见的都是本宫这皇后的尊荣。”皇后拍了拍亦丹的手,苦笑道,复又抬眸看向壁角宫灯,目光有些迷离,“慕氏祖训‘国之利益为上,家族荣辱居其后,个人私利不必记挂于心’,究竟还有多少慕家人记得啊?说起来,本宫倒真希望那昭华郡主不曾出事,有她在,本宫即便做了皇后也是虚设。如此一来,本宫也就不必深入此局,身处这夹缝中,左右难为了。”
“说起来,当年昭华郡主坠崖之事,嘶……”亦丹手上动作一缓,“还真有些蹊跷。”
“呵,蹊跷?”皇后失笑摇头,“昭华郡主受封前夕,太后频频召洛王妃入宫,岂会真是只叙家常?当年那事,只怕不是太后授意,也相去不远。本宫没有插手是为避嫌,但心下却是明白的。”
“时过境迁,您也别再想那些前事了。”亦丹继续为皇后捏着腿,随着愈加柔和的话音,手上力道也更舒缓,“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处理摄魂香一事。娘娘,奴婢看,皇上并未对昭华郡主忘怀,那慧妃凭借与郡主肖似的容貌在皇上心中也是非比寻常。奴婢觉着,您若真要保住珍妃,恐怕难啊!”
“难道真个彻查?”皇后哼笑两声,“旁人不知,你是知晓的。现如今,咱们查出来的一切线索,都围绕着那个李肃仪,可她哪有这等心机和手段?本宫不是查不下去,是不敢查下去啊!”
“娘娘想要真的彻查,怕是牵连太广;但若草草了事,又难以向皇上交代。这……此事确实难办。”亦丹拧紧双眉嘀咕一句,垂首默然片刻,忽地抬眸看向皇后,“娘娘,最近司膳给逸韵轩送的膳食……可那边没有闹出动静,想是没有用。既然那人要趟这趟浑水,那娘娘不妨行拖延之策?那慧妃也挨不住许久,死了也就了结了。”
“不行!本宫若不作为,便是放任。皇上现在正为边境之事头疼,待这阵子过去,怕是会亲自彻查,那就更麻烦了!”皇后蹙眉抬手,不知想到什么,颓然的眸色忽地一亮,“膳食……浑水……呵,本宫有法子了!”说罢,招手唤了亦丹近前,附耳叮嘱。
一弯新月缓缓升空,涵烟湖的湖面上漫起淡淡水雾,为北面那座金碧辉煌的怡欣殿镀上一层扑朔迷离之感。
袅袅迷雾中,东侧御书房朱红门扉紧闭,李炳福斜抱拂尘,静立于门前。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心下却是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动静。
御书房内,随着武睿扬的叙述逐渐接近尾声,宁昱晗的面色也愈发阴沉。
“我找到薛贵时,他已失了左臂。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我看了下,他臂上伤口呈齿状,想来是慕氏死士的虎齿剑所致。”武睿扬说完,悄然看过宁昱晗的神色,摇头叹气,“当年怜苏被害,看来还真是与慕氏……”
“果然是慕氏!慕氏,好个慕氏!”静默地听了许久,宁昱晗终于爆发,一掌拍上龙案。“啪”地一声闷响打断了武睿扬的话,就连龙案上的莲花宫灯也随之猛然一颤。
“慕霆钧在朝中安插自己的门生,更暗派人渗透洛氏,意图架空洛王,这些朕都清楚。奈何朕羽翼未丰,还不能与之正面相抗!”宁昱晗频频冷笑,话音冷冽得犹如腊月寒风呼啸,“怜苏只是闺中女子,朝局如何变动,与她何干?她无心权势,即便入宫也影响不到他们。朕下旨召怜苏入宫,却立慕兆盈为后,已是向慕氏表明了态度。太后明知朕意,却还要下此狠手,这是逼朕将慕氏尽早拔除么?”
“皇上,那此事……”武睿扬皱眉看向宁昱晗,如今的他,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查,一定要逼问出当年真相!”宁昱晗面上怒色稍缓,微眯的星眸中却迸出浓烈的狠戾之色,“怜苏是先皇钦封的郡主,又得朕册立为妃。一旦取得慕氏暗害她的证据,朕倒要看看,朕那位慈善仁德的母后拿什么来压下此事!”
听得这些话,武睿扬的面色未有丝毫变化,沉着说道:“薛贵倒是没否认当年之事,也说手中握有证据,但却说非得你金口许诺饶他性命,才肯交出东西并告知始末。”说罢,起身走到宁昱晗身侧,微微欠身,偏头看着他,眼神很是复杂。
“这个薛贵行事倒是很小心啊!”宁昱晗哼声冷笑。
武睿扬淡淡一笑:“若不如此,恐怕他也与另两人一样,早成亡魂了。”
“也是。”宁昱晗稍作沉吟,沉声道,“此人现下何处?朕要亲自审问!”
“记得十二岁那年,你送我那座西郊别苑不?”武睿扬笑着问了一句,看宁昱晗挑眉,又道,“放心,好些人守着呢,出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