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因天无痕自知理亏,心虚而已。“那,雪儿去见了何人?”他看到了她的双眉凑得比往常近了些,心中虚了把。是在传递,她发怒了的信息。“臣妾,去见了药王。”“…”药王曾救过自己,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对此他还是心怀感激的。“老先生可还好?”话出,他觉得十分不妥,她正在气头上呢。“雪儿,你听我解释。”“陛下难道不问臣妾,去见药王做什么了吗?”她也不理他要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问着。“做了什么?”“呵!”一声冷笑,是从心底发出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着急的出征,这么着急的离开。”他觉得她从来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甚至觉得她是个识大体的人,会理解他的做法。行军打仗讲究契机,他认为既然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那么此时是军心最盛之时,再由自己御驾亲征鼓舞士气,辽东之地必定可得。没想到,她的不满如此强烈,不过是自己早动身而已,迟早都是要走,又有什么区别。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想着,他心中也有不快。“辽东准备事宜已经好了,水陆夹击出其不备,是大好时机,朕亦不想错过这个时机。”他都将朕这个代表天子的自称说了出来,是想表明,他是大肃天子,行事无须过问别人。可是很快他就会为自己的话而后悔。“一月都不可推迟吗?”“不可!”圣旨既然已经下了,他是天子,君无戏言。孙十常说过需服七七四十九天,听这人的语气她知道是一天都不能推迟了:“看来是臣妾阻拦,倒显得不识大体了。”本想告知他,她将去见药王拿到了药的事,见他铁了心要走,她也傲着性子将此事咽下。“不是…你…”天无痕不明白,先前说的好好的,她也答应自己了,同意自己亲征。况且,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大事未成,他是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的。眼前的美人多好啊,大肃的河山又多好啊,他还不想死。“如此,臣妾就先告退,替陛下准备事宜。”“你…”他将手悬在半空,刚要说什么,欲言又止。“如此,哲儿如今也已经十二了,就按你的意思让她娶韦氏为妻。”天哲是他有意选定的继承人,虽然没有册封太子,但是封了亲王,赐了名字,还入了东宫进了崇贤馆,只不过是差太子这个头衔罢了。他半天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憋出这样一句话。皇子选亲一般都由皇后管理,韦氏一族是大户,能娶氏族为妻对天哲将来也是有好处的。但是这句话放在出征前一天说,又有种像在说回不来了的后事一般让她极为不舒服。她侧了侧身就离开了淑景殿。女人心,海底针,他从心底告诉自己,自己也是个女人啊,也是需要哄的,也是需要安慰的。于是,心里有些小不愉快。“居元!”“在。”他朝居元瞟了一眼,“主子不必介怀,娘娘这是太在乎主子了,毕竟亲征非同小可。”御驾亲征,虽有众多武将保护,却也是天子亲临战场,是要真刀真枪的打,是要见血的,况且五六年前的事情就将人吓得不轻。“朕也知道,只是朕,有些事情非做不可。”盯着先前被茶水泼湿了一个小角的书看了好一会儿。“派人把这本书送回太史局去。”太史局修编国史,看天象,这书本来是宗正寺要交到太史局的,但是中途被天无痕拿走了。“唯!”接下来,一天他都未离开淑景殿,因为离含凉殿近,今日一天都在接见大臣,安排洛阳与长安的镇守。首选自然是亲信,还有宗室。先前有心腹提过,白单年纪轻轻就担任中书令,天子的做法似乎不妥。但是他有自己的看法,让白单做天哲的老师,自己又有意让天哲做储君,那么提拔白单是为了让白家能够扶持天哲,让他名正言顺。午膳,晚膳,他都是囫囵吞枣的简单了事。出征的事自然也传到了郑太后耳中,不过她没有像皇后那般。安稳生活过惯了,皇帝爱折腾,而且又是倔性子,她明白的很。诏书都下了,她这个老人家还能劝什么呢。穿过的铠甲早就丢弃了,如今可能在南方某处山沟中,只怕如今生着厚厚一层锈,或者被哪个运气好的人捡了当了银子。这副在天子寝宫的铠甲,是器造营那边一年多前就为天子专门打造的。全新的一副明光铠甲,十三甲中最为复杂的,也是需要时间最长的,况且又是为天子所铸。制作上就多了几分心思,几分谨慎。为人臣者要讨好天子,除了要会说话之外,也要会办事,要将事办好。寝宫内的铠甲是今日一早武库令丞差人送进宫的,还有一把精致的横刀。横刀为大肃普遍的配备的兵器,是笔直狭窄的刀,留有环首。天子所用的剑,自然也是与普通的横刀也是不一样的。既为天下之主,那么就该用天下最好的东西来衬其身份。晚膳后她来他的宫中,是替他整理要准备的衣物,虽然这些都有专门的宫人来做。将她所想到他能够用到的东西都一一备齐了,这两个时辰内可累坏了各司的宫人跑上跑下。整理完已经是天黑,但是她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就离开了。“娘娘不留在这等陛下吗?”明日天子即将启程,想必是不会来中宫了,小云想的是,既然在了皇帝宫内,干嘛还要回去。她只摇摇头,依旧迈着步子。回到中宫将那白瓶小心的收好,放好,才去沐浴。累了一天,天无痕回来时,发现该整理的东西已经整理完了。瞧了一眼柱子旁的宫女。“是皇后娘娘之前来过,都是皇后娘娘替陛下整理的。”听完没做停留,转身就要走,但是到了宫门处时又折了回来。挥了手让宫人们都退下。“出征在即,朕还是洗个澡睡觉!”居元听着,没等他吩咐,就下去准备浴水了。天子寝宫奢华的东西极少,不过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为天物了。沐浴的房间与大殿,里屋,是连着的,只是长廊错综复杂。他的寝宫浴房最是复杂,在宫殿深处,浴房也比较大。自登基来到上阳宫,住在了这里,记忆中的他就一直一个人在此处洗澡。四周都是厚重的宫墙,十分隐蔽。浴池下方出口是一道极长的屏风。房内一共有三道横错的门。浴池屏风的顶上是镶嵌着一块极大的铜镜,斜着嵌在梁上的,第二道门上方也有和一块铜镜,与房内那块相对应的倾斜着,从房内的铜镜中可以直接看到第二道门的出口。居元只在第一道门等候着,先由宫人门将衣物全部准备好,然后全部谴退。待天子出来后再进去收拾。多年来一直如此,宫人们即是有疑问,也是不敢多说一句的。偌大的浴池内,只他一人靠着池背,头朝天,仰望着那中央的金龙。雾气环绕在整个房内,渐渐地缠绕上了那面铜镜,那面铜镜逐渐模糊起来。他心里有苦,不敢去见她,将头低下,俯身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起伏的地方,一道手掌宽的疤,清晰可见。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吻痕。找张仲景用了许多法子,这道疤都未曾消失干净。奇怪的是,背上的疤早就不见了,就连手臂上最显眼的那道疤也已经淡的差不多了,而胸口的,似乎就是不肯离去。难道是再告诫自己吗?今日最后一夜不敢去见她,是不想,临了再用这道伤痕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