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听着,觉得有点意思,如今知道了住处,自然是好办的。“不过,今日先撞见的那个白净少年,就是苏必,而且那少年貌似与女子关系非浅,他们是一同从江南来的。”“什么!”高阳眉头一紧,原来这俊俏公子与妙佳人是认得的。想着想着又是心中一惊,要是二人是夫妻,这不就白高兴自己一场了。不对,没有听过苏三公子娶妻,还没及冠,断断不会的,我的小美人怎么可能嫁人呢。想着她越发好奇的想去城东拜访那两个俊俏的人儿了。她也不去想江南的苏公子来长安做什么,因为这些与她没有关系。这是天下商人该去想的问题,于她一个锦衣玉食不需要挣钱的公主来说没有任何关系。辩机听着,也没有关心太多,他只需每日读书诵经就可。“长安,你出去吧。”“唯”长安抱拳离去,出去时还小心的将门关上了。天淑又坐下。“先前还有话未说完呢。”之前支支吾吾不敢说明,天淑是有些怕,但如今很显然,一个查不到的人让她越发的喜欢了。好看的东西总是招人喜欢的,越是看不到的,好奇心会引发人一探究竟。“公主请说。”“本宫,喜欢着不该喜欢的人。”高阳又拿出了公主的气势,显然这样她才更有胆量了。“先前,公主已经讲了。”院子外的奴仆被阵阵大风刮得瑟瑟发抖,就连那马老实了一阵子都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忍受不了这风了。“大师可知道,自我嫁入了房家,从未召见过驸马是何缘故?”“小僧不知。”房家,长安世族,开国功臣,且上任族长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天子将她嫁给房家,实则没有委屈了她。但是天淑似乎不领情。“世人都道本宫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不领天子恩情,甩脸给天家看。”高阳公主性子孤僻,且无论天家如何疼爱,她终是无动于衷,不领其情,世人都觉得高阳公主此举无非而尔。“然则不是,本宫自己,自己最是清楚,…”话间房外的风将房门吹的动摇了几下,声音盖过了高阳公主的声音,待平静后高阳继续道:“本宫自出生至如今已有二十四年,却未曾爱过任何男人。”高阳言闭,房外的越来越大,一阵狂风过竟将门吹开了。不仔细瞧是不会发现院内的青砖上有碎瓦片的。离门几丈远的院中央,长安带着佩剑立在风中,那阵风吹动着长安如泼墨的秀发,及墨衫,吹得衣服贴紧了身子,将那只属于女子再怎么也隐藏不了的身材尽显。只有公主知道,长安是女子,可是她不知道先帝这样安排是为了什么。长安是先帝派来监视她的吗?不,决不可能,这些年长安待她,她怎会体会不到,况且先帝已故去十几年。显然门被风吹开了,长安竖着耳朵听见吱——吖——的声音,便忙睁开眼用最快的速度上前将门合上。长安所想:公主身子骨弱,风大,这风莫要伤了公主才好。门开到门闭,不过是她一回头的功夫。果然,长安做事,总是让人放心。公主的话,让辩机着实震惊,那是真真切切的言着:本宫一生从未喜欢过男人。原本胸前的手中转动着的佛珠也没了动静,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高阳公主回过身的瞬间,那一丁点的温柔都散尽:“本宫讨厌秦王的懦弱,本宫讨厌先帝的虚伪,讨厌当今天子的无情,讨厌他们一个个虚情假意的对本宫,讨厌他们视女子为草芥,为他们掌握权利的工具,将本宫嫁给房家,说什么是为了本宫好,有多重视本宫,然则不过是为了稳住房家罢。”眼里温柔散尽,高阳此刻露出的是布满血丝的眸子,眉目外张的凶狠。辩机看过去的瞬间,只觉得这眉眼间,似曾相识。他曾几何时,也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佳人。“公主,如今圣上治下,公主为这大肃朝的公主殿下,还需…谨言慎行。”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在天家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就要进宗正寺受苦了。高阳自然也明白。“公主所言…可当真?”“只真不假!”“那,公主想问贫僧何事?”顿了那么一会儿,经过刚刚高阳放声大骂,如今空气又凝固了起来。“本宫不喜男子,却也断不了情·欲。”辩机那清秀的眉目,突然一怔,显然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高阳公主进而说道:“辩机大师可认为人世间当允许这种情·爱吗?”她既然已经坦言告之,就不怕辩机和尚会怎么样,若实在不行,她也可以让长安杀人灭口。“佛曰:何苦!人世间之所以有喜怒哀乐,皆因情字而起。众生皆是情,何种情不是情?”转动着佛珠,辩机又道:“且去追寻自己心中所念,一世之短,莫要负了自己。”这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了,佛是不会骗人的,普度众生,自然与那些天家的老顽固不一样。高阳公主起身,鞠躬拜了拜后转身离开。起身时,眼中血丝早已经消失。长安见他她出来,替上披上不知何时去拿的一件厚实的披风。“你总是想得这般周到。”“为公主办事,是微臣之本分。”长安毕恭毕敬道。公主眼里的长安,总是做事周到,对她总是那样恭敬,无论她的名声有多坏,总是护着她。此生虚幻“不要…”一声大喊,他从睡梦中醒来。醒来时,额前,双鬓处的发梢已经湿透,背上的丝绸也湿了大半。他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摸手,身子…以及那绣着九龙的橘黄被子。才确信自己是真真活在这世上的。“陛下怎么了?”她亦被他的动作及声音惊醒。这样的事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望着这湿透的人,想来她又是做噩梦了。昨夜的大风,是降雪的预兆,今夜宫外从子时就开始下着大雪,如今已经是寅时了,黄色的琉璃瓦早已经覆盖上厚厚的一层白色。御花园里时常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想来是承受不住那雪累积的多的重量了。宫外,冷的泼些水都成了冰,有人居住的宫内还算暖和,碳火不曾黑过。但是也经不住这实在的寒冷。“怎的又生了噩梦…”天色是暗的,但是因窗外雪的缘故,白色照应也就没有那么黑了。她瞧着他那慌张无助的样子实在是心疼的很,本想用袖子替他擦汗的。寝宫外的守夜的宫人听见了动静,忙的进来掌灯,随后识趣的出去了。还未来得及伸手就被他猛的抱住,身子挨着身子,紧紧贴住,如宫外那颗柳树上的雪一般贴紧着柳枝,生生贴出一层冰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慌乱急促的心跳,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只见他依旧是抱着,迟迟不语,就那样抱着。“好了,没事了,陛下这是梦到了什么?”他摇摇头,不肯说。“在晚点,就该上早朝,臣妾去让她们打水来,让陛下沐浴。”“不要!”他大声喊着,不愿意松手。她只好作罢,心想这人是真的梦到了可怕的事物,多年来也不见有此种情况出现。她只记得,他在淑景殿内批完折子就回了自己寝宫看书,然后睡在了书桌上,她才命人将他扶到床榻上。那时,他在看那本《宗氏·秦王录》抱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才缓缓道:“朕梦见了,一个没有朕的天下…”她闻言,紧凑眉头,好端端的,皇帝怎么做起了这样的梦?“那个天下,与朕治理的这个天下,一般无二,有你,有母后,有天下人…可唯独没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