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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第1页)

进了。谁也不敢走进去,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他去了,他拍着胸脯说:“跟我来!共产党员死都不怕,还怕啥?!”看看还是没人敢进,他就一个人走进去了。果然,他在“大房子”里找到了那枚“公章”……每当他从梦中醒来,就觉得十分荒唐。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真是笑话,大笑话。这时他就下意识地摸摸裤腰带,发现“公章”是在他的裤腰带上拴着的。那“硬家伙”摸着热乎乎的,也不知在裤腰上拴多久了。他记得他把“公章”锁在抽屉里了,却不料什么时候拴在腰带上了。他摇摇头说:“小家子气,太小家子气。”这个荒唐梦每出现一次,他的偏头疼病就加重几分。醒来时他的头像劈了一样,一半是木木地疼,一半是“嗡嗡”地响,十分难受。每到这时,他就采取以毒攻毒的法子,喝上几口酒,喝得晕晕乎乎的,就觉得头不是那么疼了。渐渐地,他越喝越多,只有酒才能抑制他这恼人的偏头疼病了。为了给他治病,女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一个“偏方”,说是吃“百家蛋”能治偏头疼病,而且必须是刚下的鲜蛋。他不信这一套。可女人却是很信的,她每天端着个笸箩一家一家去找鲜鸡蛋。村长的女人总是有面子的,不管到谁家都有人给,就这么出去走了两趟,村长有病的消息便传出去了。往下,自然不用找就有人送了。村人们也接二连三地跑来探望,有钱的备些礼物,没钱的掂上一兜子鸡蛋,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每逢有人来,杨书印总是坐起来笑着说:“没有啥,没有啥。一点小病,过些天就会好的。”人们说:“书印哪,你可得当紧身体呀!你瘦多了。”他挺直腰说:“瘦了么?我不瘦哇,一顿还能吃两碗饭哪!”说着,便哈哈地大笑一阵,像年轻人似的从床上跳下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大甩着手。可人一走,他的脸就沉下来了,眉头紧紧地蹩着,捂着头躺在床上,人就像瘫了似的……不久,乡、县两级有关系的干部们也都听说杨书印病了,纷纷赶来探望。杨书印一手送出去的“人才”更不必说,也都备了厚重的礼品,匆匆赶回来看望这位“恩公”。一时门庭若市,大车、小车、摩托车络绎不绝地开到了杨书印家门前。这会儿,杨书印的病像是一下子全好了,虽然十分地憔悴,但脸上有了红光,印堂很亮,说起话来谈笑风生,精神头很足。他绝口不提自己的病情,却一反常态,跟这些有权势的人物夸起杨如意来。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很能干的人才,这娃子叫杨如意,是本地最有能耐的改革家。他讲杨如意如何白手起家,一个人办起了产值百万元的涂料厂……他说杨如意是本村土生土长的娃子,将来肯定是大有出息的。他十分恳切地让这些朋友回去替杨如意宣传宣传,鼓吹鼓吹,能宣传多大范围就宣传多大范围。他说这娃子是扁担杨的骄傲,最好让全省、全国都知道他……“人才”们见身在病中的杨书印滔滔不绝地夸赞杨如意,虽然心里稍稍地有了点妒意,但还是被“恩公”那博大的胸怀所震撼了。他们知道“恩公”爱才心切,做什么事都是诚心诚意的,也都暗暗点头,生出了许多敬佩之意。乡里县上那些有头脸的人物(当然包括烟站、税务所、供销社、工商局、公安局……)听杨书印反复地夸奖一个人,虽然都知他爱才,也不免疑惑他是否收了杨如意的礼物(那礼物一定不轻),不然,为什么老提杨如意呢?杨书印自然不做解释。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就不多说了。随你们怎么想都行。送客时,他专门让在省报社当记者的杨文广再多留一会,说他还有话要说。当年连裤子都穿不上的杨文广如今也混出人样来了。省报记者的牌子响当当的,身为“无冕之王”,自然是吃遍天下无人敌,到哪里都是最好的招待,连各县的县长、书记们都怯他三分。傲气么,也随着身价长出来了。他是县委专程派小轿车送回来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谁也不放在眼里。但对“恩公”杨书印,他是不敢怠慢的,人得讲良心呢。过去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他心里说:“广阔个屁!广阔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了。”要不是杨书印,他能有今天么?虽然送客时杨文广坐着连动都没动,可当杨书印折身回屋时,他就赶忙站起来了,走上前十分谦恭地说:“老叔,您得保重身体呀!”杨书印坐下来,沉吟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好像十分为难似的。“老叔,您有啥话说吧,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尽最大努力。”杨文广说。杨书印一只手捂着头,叹口气,缓缓地说:“文广哇,你老叔一辈子爱才,从没失过眼。可、可你老叔看错了一个人,看错了……”“谁?”杨文广不服气地问。“如意呀,如意这娃子……”“嗨,不就是个暴发户么?!”杨文广截住话头,不以为然地说。杨书印轻轻地拍着头说:“这娃子是个干家子,是个人才,可惜我发现得晚了。晚了……”杨文广不解地望着杨书印,好半天也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杨书印十分沉重地说:“文广哇,这是私下给你说的。如意这娃子是块材料,可他这一段不走正道,奸污妇女,行贿受贿,啥恶事都干哪……”“老叔,你、你是想叫我在报上捅(批评)他一下?”杨文广试探着问,他心里却有点犯难了。“不……”杨书印摇摇头说,“这娃子不管怎么说是个人才。我失了眼,没能早些发现他,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我不能眼看着这娃子毁,我得拉他一把。他总是扁担杨走出去的娃子呀!”“老叔,那你说咋办?”杨书印说:“文广,如今你是省报的记者了,老叔也不能再把你当孩子看了。你这次回来看老叔,老叔心里很高兴。这么多年老叔没求过人,这次,老叔想求你办件事……”“说吧,老叔,只要我能办的。”杨文广心里一热,赶忙站起来了。“文广,你坐你坐。”杨书印亲切地拍拍杨文广,说:“文广,老叔要你在报上多发几篇文章,好好地宣传宣传如意。要是能在《人民日报》上也发些文章,那就更好。多宣传宣传他吧,报纸影响大,报上一登,注意他的人就多了。上上下下都看着他,这娃子兴许还能走上正道……”杨文广一下子怔住了,心里暗暗地倒抽一口凉气。多年的记者生涯,使他似乎猜出了杨书印的心迹。报纸上每宣传一个人,都招来很多麻烦。且不说有各种各样的应酬马上会加到这个人身上,上上下下都会来吃他捧他拉他骗他……而各种各样的反面意见也就跟着来了,他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的问题、毛病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紧接着马上就会有人写信反映他的问题,到处告状。更可怕的是,这些专业户、个体承包户真正能站住脚的干净的没有几个,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问题的。那么,宣传来宣传去,最后不是被吃垮就是进监狱。全省以至于全国,不知有多少赫赫有名的个体承包户被“宣传”到牢房里去了……杨文广不敢往下想了。老叔对他的“恩德”也使他不能往别处胡想。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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