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城忆继续记录梦魇,月白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失笑,他小看城忆了,她比他想象中还要顽固的多。梦魇中,那只青面小鬼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和折戟一样看着那些黑衣人冷笑。面摊上已经没有客人,摊主缩在炉子旁瑟瑟发抖,好在折戟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请走这尊阴神。离开面摊后,折戟的速度加快了,在巷子中穿梭,青面鬼看起来比他还急,除了脚步还留在他的眼中与他相连,其他的地方全部飘在空中,向前猛冲。“这是……”月白惊呼一声,立刻捂住了城忆的双眼,“别看。”?城忆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身子坐得僵直,被吓到。月白一直没有松手,刚开始她还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湿答答的滴水声和进食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耳边一直重复着这种声音……天边渐渐有了亮光,对面的折戟梦魇结束自动醒来,看到对面的情形一时有点懵。月白手有点酸,见他醒了,瞪了他一眼,这才松开了手,扭头准备解释,却见城忆闭着眼,呼吸平缓,居然坐着睡着了。……折戟没有出声,指了指城忆。月白摆了摆手,看了眼梦魇录后,闭了闭眼,示意他跟着前来引魂的冥差们走。折戟一辈子被人安排,没想到死了也得被人安排,有点不开心,他来了之后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还没享受一下自由的生活就被招魂了,他不甘心。他的年纪说来比城忆大不了几岁,有点孩子心性,计从心声,当即去抓城忆的手臂,却被月白识破,挡个正着。“你……”折戟咬牙接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哗啦”一声手臂横扫,画案上的摆件全被他扫下去了,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前来引魂的冥差都傻眼了,瞬移后退至角落里观察。他做这个工作很久了,不是没见过想要拖延时间的,但这个人太狠了——他对自己太狠了。别说没人敢在仙人阁撒野,就是有人敢,他也没那个胆子把冥王送的三生石扫到了地上。啧,所以说他对自己太狠了。“你要死了。”月白看着地上掉落的那些物件,面无表情对折戟道。“……”看他们脸色,折戟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他是真的受够了那种被人安排的生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反抗。“我……我想……”他想留在这里,他来这里完全是出于无奈,谁能理解那种刚睡醒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战场上的那种令人疯狂绝望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沉睡的这些日子一直重复做一个没有结尾的噩梦,如果不是来到了仙人阁为这个噩梦画上句号,他或许就永生永世看不到真相。折戟只知道,他还不想死,他还很年轻,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好好活一次?就在他准备逃跑的时候,城忆醒了,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异样,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地上掉了东西,睁开眼就直勾勾看着对面有些无措的折戟,淡淡开口道:“你想要留下来,是吗?”月白蹙眉:“阁主,此人不能留,他……”他怎么?他怎么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一个‘仆从’,说的好听点叫侍卫,他什么也决策不了,仙人阁中的任何物品,都由城忆来决定去留。月白闭嘴了,折戟一看有门,忙道:“是的是的,我想留下来。”城忆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都会做些什么?”折戟眼睛一亮,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里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是啊,他都会些什么?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难了,比让他立刻跟着冥差下黄泉还要难。他一生被人安排,就连死的时候都是被安排好的,他一身的本领也是安排下的产物,所以城忆问他他会什么?他根本什么也不会,那些东西不是他,那是另一个人,他厌恶的另一个人。折戟明白了,以他现在的心性即便留了下来,过的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还是会被安排着走,这样,还不如跟着冥差转世投胎,没准下辈子就能为自己而活。在他发愣的时候,月白给了冥差一个眼神,冥差心领神会立刻拉着他走了,仙人阁中一片安静,只有地上的狼藉告诉他们,刚才这里有过打斗。城忆还稳稳坐在椅子上,可能是在紧张的状态下坐着睡着有些不适,此刻正一手揉捏着太阳穴,按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记录下折戟的梦魇。月白一个个捡起地上的东西擦干净放回原位,心里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城忆不舒服的样子,又咽了回去。既然她没多问,那就什么也不说吧。月白这样想着,看向窗外透来的第一缕晨光,也就释然了。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大局,对于折戟这个角色,被人安排一生然后死去,会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或许,选择轮回不是最最好的方法,但放任他留在人间,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城忆是一个看得很透彻的一个人,她年纪不大阅历不多,但往往没什么心思的人,才最有心思。☆、女刺客可能是最近天越来越冷,雪又下的多,就连厉鬼都冷的不出门溜达了。仙人阁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招来厉鬼了,用侯之泽的话说就是‘凄凄惨惨戚戚’,必须想个办法不用招魂就能把‘客人’给吸引过来,比如——侯之泽:“真的不能开酒馆吗?酒楼也成啊?要不雪山客栈?”杏红:“不能。”大病初愈,侯之泽还惦记着酒,尤其是冥王珍藏的仙人醉。为了这些他和杏红讨价还价许久,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这次杏红也是铁了心,警告他如果他再喝得烂醉,就把他丢出去饿死在外面。最近仙人阁附近平静的异常,月白怀疑有不轨之人,每天都出去巡逻。城忆倒没什么感觉,除了看书写字画画,就是站在窗户旁看着外面一人多高的雪发呆。杏红受了一肚子气,不想再和侯之泽斗嘴,从袖子里甩出一张符咒贴在了侯之泽脑门,把变成了仙鹤摆件的侯之泽锁进了杂物间,如此这样,仙人阁才安静下来。“阁主,要出去走走吗?”杏红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心情,走到她身边,递上煮好的姜茶。城忆摇摇头接下,捧在手里取暖,也只有天气特别干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个人,知道冷。姜茶不辣,有些苦苦的,杏红告诉她这是专门为驱寒调制的特配药茶,一碗下肚,一天都不会觉得冷。城忆一口一口喝着,抬头又看向了白茫茫的雪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松林。杏红的目光在城忆脸上游走,似乎还有话要说,不过她有些犹豫该不该说。这件事说来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和城忆却是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眼下已经十二月中旬,来年九月中旬就是最后的期限,如果期限到来那天没有记录齐一百一十一个梦魇的话,城忆就会消失……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必担心。”城忆淡淡的道。这一个月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把茶碗递回杏红手里,城忆转身向楼梯走去,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但她显然是胸有成竹的。“顺其自然就好,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我不会坐以待毙,但也不会为此烦恼。”杏红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呆立在那里,听城忆的话,她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这让杏红的心里升腾出一缕异样的感觉,闷闷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一整天,杏红都在琢磨城忆的话,直到子时到来,她才静了心思,捧着白玉净瓶例行招魂。子时一刻,就在时间刚到的那刻,杏红眼前忽的一暗,就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站在她的面前,俯下身,几乎鼻尖对鼻尖的对她道:“请问,这里是仙人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