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朱菡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揉碎了,却是生疼中偏又混着慰藉狂喜,情不自禁地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她长叹着,强忍着涕泪,“孩子,今日便同母亲回国公府。”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的声音几乎颤得要走了调。临泽在心中长叹,她实在是不忍心,叫这孩子认回一个命不久矣的生身母亲。
开口唤了女官听荷进来,着人去替她收拾。国公府又能缺什么,不过是带上些随身物件吧了。
看着竹云漱玉一头雾水地领命而去,到了这个地步,福桃儿也绝不可能违逆一个对自己心存善意的将死妇人。
不过一刻功夫,还没收拾完备。临泽公主已经收了眼泪,全然恢复了往常处变不惊的上位者模样。
等楚山浔从军营赶回来时,正好看到福桃儿搀扶着公主,朝软轿上坐了。
若说当今圣上刻薄寡恩,君心似海,那这位亲姑母,在为人驭臣上,更是宗室里杀伐果断,手握重权的一位人物。
以为是自家不知怎的触怒了她,楚山浔心口一沉,便要上前请安相问,却见福桃儿于公主身后急急摇头,他愣了一下,遂上前试探道:“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不知夫人她……若是言行不当,臣愿代她受过。”
说罢,竟是顺势拦在轿撵前,朝地上行了个恭敬的大礼。
“我……”福桃儿刚要开口解释,却被临泽抬手拦下。
就见这位公主歪着身子靠在轿撵上,目沉入水地看向地上的青年,忽的浅笑缓缓说了句:“楚少保何时成了亲?此处只有我临泽的刚相认的嫡子,何来你什么夫人了。”
说罢便示意起轿,却意外地看见青年压着震惊疑惑,只仍是不让开路去。
对这样明显的忤逆,朱菡心下反而略略欣慰。她故意叹了口气,当着众人的面,怜爱地抚了抚福桃儿的发顶,转过头来,却是冷着脸朝下头的人正色道:“东南与倭奴的决战在即,听闻此次刀戟战备,还有那耗材颇费的狼筅都一应俱全。楚少保筹谋了这么多时日,难道就觉得万事妥帖了吗?”
因是离的远,说话间便有些费力,临泽阖目歇了口气:“战场上瞬息万变,朝堂亦是。本宫觉着,楚少保该小心脚下的劫数,娶妻之事,为时过早了。”
说到这处,楚山浔是怎样的心思,如何还能不明白,公主不会伤害于他心尖上的人。是以,此刻虽对‘嫡子’二字满腹疑问,倒也是起身退开,没有再拦。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福桃儿,当着众人的面,却是连一点掩饰也没有。
“对了殿下。”听荷忽然想起了什么,恭敬问了句,“先前院里还跪着的两位夫人,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临泽公主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原本今日见了这刁妇无礼的不平事,按常理,也就是罚跪打压至多了。
可今日被欺之人竟是她失散廿年的亲女,听了女官的问话,临泽看了眼西天边的彤云,翻掌挑眉忽的露了个和煦却生硬的笑来:“都是世家妇,也叫她们不必多跪了。咳咳……听荷,你且留下,一会儿嘛,亲送她们回府去吧。”
目光掠过女儿欲言又止的留恋神色,临泽长公主心口一沉,到底送了口丢下句:“咱们先走,先在门外候着世子。”
“奴才、卑职领命!”对她的指鹿为马,众人恭声应和,无一人敢多看‘世子’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复仇[]
今日之事实在是恍若南柯,对着楚山浔相问犹疑的眸光,福桃儿毕竟是初见公主,秉承着谨慎的原则,她只是三言两语略说了情况,叫他不必担心。
看着临泽长公主的轿撵远去,那人相随左右,被众仆妇女官环绕,楚山浔立在祥云影壁边,目光悠远,压下心底千层浪涛,万般难安。
第二日天不亮,便从宫里传出了两道谕旨来。一道发往萧国公府,一道则是去了城东楚府。
“……八百里急报,惠山县令已在承泗岛附近发现了八千倭人的踪迹。圣人说了,新的阵法武器,地方官不熟,此番务求彻底肃清东南之患,还是得劳动楚少保了。”
来传令的是景泰帝身边正得宠的庞公公,他受过楚山浔的恩惠,读完了谕旨,便客气地将人扶起,又多透露了些。
“您让老奴留意的公主府那里,也不算什么大事。今晨李公公也带了谕旨去了,说是萧世子找回来了,长公主身子不行了,圣人大恸,有意扶新回来的世子作族长呢。”
“多谢旁公公了。”听了这消息,楚山浔虽然惊得想要将军务都扔了,却还是维持了从容,“我这便去城外整军,过了午亲自进宫面圣。”
军情要紧,他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只是福桃儿身份上如此突然的转变,实在是叫楚山浔思虑重重。
萧国公府。
从昨日被‘母亲’带回后,福桃儿被侍女换了一身得体飘逸的月白男装,发髻也拆了,只在头上用玉冠拢作一束。
晚膳时,乌泱泱来了一大批族老亲朋,还有许多位次极高的世家命妇。自然是有几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装束,可知道内情,便也只是谈笑着,认下了这个晚辈。
认完了那些累世高位的族中亲朋,朱菡便让侍女带着她下去安置歇息。
除了刚相认那会儿的情难自已,长公主便又恢复了以往上位者运筹帷幄的姿态。第二日早膳时,也只是看了福桃儿两眼,并没有再流露出一点思女情深的意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