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蘅有些无力地把身子靠在树干上,“瑶光,你没事吧?”瑶光自怀中取出手帕帮她额头的汗拭去,答道:“阿蘅姐姐,我没事。倒是你,感觉好些了吗?”瑶光从春末跟冯蘅在一起至今也是三月有余,知道她平日易生病痛。冯蘅闭着眼,浅笑着点头,“嗯,我感觉好多了。”心里却是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摇头。以往在岛上看到关于江湖上的记载,还以为江湖有多义气。现在被牵涉进来,才发现这江湖,有无耻得如同那白衣男子的人,也有古怪如黄药师这般的人,更有人为了钱财不折手段,真是……真是无怪她离岛前大姐千叮万嘱,要她远离江湖。瑶光关切地看着冯蘅的脸色,她身着白色的衣裙,及膝的长发没来得及束起,如丝绸般披在身后。她倚在树干上闭着眼,热风轻拂,黑发微动,加之她在唇边的一抹浅笑,竟让瑶光看直了眼,移不开视线。冯蘅感觉好些之后,缓缓的张开眼,见到瑶光正对着自己发愣,不禁笑问:“瑶光,在看什么?”“啊?阿蘅姐姐!”瑶光回过神来。冯蘅看着她,脸上带笑,猛然间,她目中的瑶光面目扭曲起来。怎么回事?!她心中惊讶,暗叫一声糟,然后快速地伸手在衣袖上的暗袋取出一粒芳香扑鼻白色丹药递给瑶光,“瑶光,你快服下它!”瑶光刚要张嘴问她这是什么,然后药丸就被扔进了她嘴里,她只得顺势吞下。“阿蘅姐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没什么,是以往我淘气时我爹爹给我吃的药丸,说是叫什么……言听计从药,就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只能服从。”她心情颇好的说道。她的目光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迷糊不清。她知道自己的目力正在消失,也没有特别惊慌的感觉。没关系,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可以听。“……阿蘅姐姐!”瑶光的声音有些恼怒。“好了好了。”冯蘅微笑,眨了眨眼,居然……已经天地尽黑了。她把头靠在树干,闭上了双目,反正都看不见,还不如闭目养神。然后淡声说道:“瑶光啊,看看周围什么环境,等天亮了我们就离开。”瑶光点点头,“嗯”了一声。“奇怪……”瑶光看着周围的景物咕哝着。“怎么?”瑶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色,“就是这里啊,阿蘅姐姐,你没发现吗?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啊!”“是吗?”冯蘅眉心微皱,左手食指抚上右手拇指的指环,以指腹轻轻摩擦着。“是啊,你看,这颗桃树方才被我不小心划了一道痕,现在我们又走回这里来了。”瑶光看着眼前一株桃树,脚有些不安分的踢着树干。冯蘅还是没有说话,眉心越拧越紧,似是在沉思。瑶光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阿蘅姐姐,有什么不妥吗?”冯蘅舒展了眉心,微微摇头,然后又说:“瑶光,你把我们所处的方位跟景物布局向我描述一遍。”“哦,好啊。不!不对!阿蘅姐姐,你——”瑶光转过头,跟她的目光对视,却发现平时清澈且带着笑意的双目此时无神的涣散,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冯蘅侧着耳朵,没有听到瑶光的声音,知道她发现自己的不妥了,于是淡淡一笑,“瑶光,要是我没猜错,我们应该是闯入了他人依照五行奇术所布的奇阵。而且,阵内有毒气,我目力被毒气所伤,已经无法视物了。”说完,竟眉心一拧,轻声咳嗽起来。“阿蘅姐姐!”瑶光连忙扶着她,“可是……为什么我……”瑶光忽然想起昨晚冯蘅给自己吃的那一粒药丸,自己吃了,可是冯蘅没有吃!她眼里闪过惊愕,感动等情绪,尔后无语地看着冯蘅无神的双目,最后忍不住流泪,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了冯蘅的左手上。冯蘅感觉到手上的湿润,抬起头朝着瑶光的方向微微一笑,说道:“别哭,就算我眼瞎了也没关系,有你在旁口述,以后照样可以访遍天下名山。”瑶光只吸着鼻子,并不说话。冯蘅笑吟吟的,“还是你见到我现在目力尽失,嫌弃我了?”“我当然不会!”瑶光的声音有些恼怒。冯蘅轻笑,“既然不会,那就赶快把我们的方位告诉我,再不想办法出去,说不准你也会变成瞎子。我可事先说好,若你成了瞎子,我可是会嫌弃你的。”“阿蘅姐姐!”“阿蘅姐姐。”瑶光站在冯蘅的左边搀扶着她,然后看着四周的景物,说道:“这里东南西北都有小径,我们刚才走了一阵,但似乎都在原地打转。”冯蘅沉吟一下,“瑶光,你找一棵大树跃上树颠眺望这片小树林,看可有不妥。”“好。”瑶光把冯蘅扶到一颗参天大树下,然后自己跃上树顶,四下眺望。冯蘅站在树下,抬起白皙的手抹去额上的汗,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她记得岛上神医,曾对着爹爹摇头叹息,天生体质孱弱,不能练武,甚至像个正常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奢望。冯蘅,是个薄命之人。薄命么?她倒不太在意,人生在世,今朝有酒今朝醉。她活在今朝,即使离开了岛上,日子还是悠哉得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遗憾……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遗憾,却说不上来……过了一会儿,瑶光自树上跃下,站在她身边,“阿蘅姐姐,这里多是花树,树林看不到尽头,只看得我头晕眼花。”“头晕眼花?”冯蘅低声重复,额上不断地有汗渗出,心中更是笃定她们误闯奇阵了,而且方才瑶光乱闯,肯定是迷路了。她微微迷眸,“瑶光,我们周围的小径是如何?”瑶光细细说给她听,听完,冯蘅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我们往东南走。”“可是阿蘅姐姐,东南方向没路!”她浅浅一笑,“你尽管按照我说的走就是。”瑶光照着她的指示往前走,一排小树挡在前面,明明没路。她小心地抚着冯蘅往里面一钻,竟然出现了一条小道。“阿蘅姐姐,这里有一条小路!”她惊喜地喊道。冯蘅微笑着点头,“这就对了。”因为目不能视,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是否推错,但是听到瑶光说有路,当下安心不少。瑶光把周围的景物口述给冯蘅听,只见路上好好的大路她偏不走,往杂草丛生的地方一走又另有小径。有时候路明明到了尽头,可是往在旁的参天大树后一拐,又另有幽径。瑶光看了,心里惊奇不已,“阿蘅姐姐,这是什么本领,教我好不好?”冯蘅沉吟着,朝她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心地踏着脚步数步子,走到一处停下,“瑶光,这是可是没路了?”瑶光点点头,想起冯蘅现在不能视物,于是又“嗯”一声。只见冯蘅身体摇晃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瑶光,我们可以出去啦。”“呵呵,黄东邪,你的阵法让个女娃娃给破啦!”一个身上衣服打满补丁的人自阵中一棵大树上跃下,手里还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正是上次在苏州城外追着黄药师的那位男子。只见一抹青色自高处旋落,衣袂飘飘地落在那男子身边,“那又怎样?”“黄东邪,我洪七与你打赌这白衣姑娘能否走出这桃花阵,现下你输啦。”黄药师站在方才冯蘅停住脚步的地方,回头淡淡的扫了洪七公一眼,“她走得出这桃花阵也未必能解得了体内的毒。现下说七兄赢了,还为时尚早。”洪七公哈哈一笑,说:“黄东邪,我瞧那白衣姑娘言谈不俗,相貌极美,论才智也是当世少见,你的毒气也未必难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