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就好了,我肯定早早巴上去,做个富家私生子少爷也好过一般人家。」东澹澹笑答。锦虽然装着不在意的閒聊,但很仔细的注意东的反应,不想自己已经说的这么直白无礼了,他却是一丝破绽不露,如果不是确定在园子裡听到他母子二人的对话,锦真要以为是自己的妄想。见东始终脸上无波,比起在白川家,此时更显从容悠哉,当下起了斗气的心,说道:「你和白川夫人在园子裡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句话果然让东不再无动于衷,瞥向锦,那一眼冷锐森冷,自有一股迫力,连锦这一会之长也不由为之心颤。「你录音了?」一直显得柔和的低沉嗓音,渗了寒意显得压迫十足。「没有。」东视线转往前方,整个人的凛冽气息一下澹了下去:「我从没去过白川家的花园。」好小子,想来个死不认帐啊!锦还想再辩,但想想就算辩出事实又怎样?就算他承认了又如何?自己又不想威胁他,也不可能对白川家不利,追根究底也未免太无聊。「你没去过?」锦耸耸肩,微微一笑:「那大概是我在做梦吧!」东倒没料到锦如此轻鬆就搁下,不觉讶异的看着他。既然已经不打算刨根下去,锦索性装傻到底:「我这梦游症愈来愈严重,不时还会出现幻听、幻觉,这时香车美男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又在做梦?」东听了不由轻笑出声,他此时已放下戒备,那笑由心而出,彷如春阳乍放一般,融了冰霜的脸庞竟有几分孩子般的纯真,蕴笑的眉梢眼角更是美如春水,勾人心魂。锦不由想起另一张相似的脸孔,他一直爱恋着的人,白川敬言。敬言患有先天心脏病,自幼体虚身弱,才四岁大就勇敢的捐出骨髓救他一命。手术后休养三年,锦完全康复后第一件事便是来见比他小三岁的救命小恩人,只第一眼便被那纯真、善良、美丽却脆弱的人所掳获。一开始或许只是感恩、怜惜、疼爱,但愈长大,锦愈明白,自己对敬言的感情已经不再单纯,慢慢掺杂了情爱欲望。可那如天使般纯洁的人是他心头至宝,是他誓言爱护一辈子、绝对不让他受到丝毫委屈伤害的宝贝,所以这种异样感情只能埋在心底不敢显露分毫。现在竟出现了一个这么相似的人…望着前方,锦脑中有个想法迅成形…反正自己与敬言这辈子绝无可能,现在刚好有个和他相像、与他有血缘关係的人…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2东敲开厚重的总经理室大门,裡面原本端坐得气派的人一见到他便起身相迎,端正的脸上立时露出爽朗笑容。「昨天的宴会怎么样?白川家宴会最有名的就是那些小巧精緻、美味可口让人看着就流口水的点心了…」那人说完还不忘陶醉的咂咂舌。东澹澹瞥了他一眼,把手上一封信放在高久桌上,高久看到信封上简洁”辞呈”二个字,哪裡还笑得出来。「有这么严重吗?」高久苦着脸:「不过是代替老闆出席个宴会。」东露出微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一点也不严重,所以只给你一封信。」「东,你也知道,我们和白川家虽然没有直接往来,但是白川社长随便一句话,我们的客户岂能不受影响。」「所以我不让你为难了。」东口气平澹。「你…唉…」高久重重叹了一声:「社长夫妇想认回你不好吗?难道你真的不想重回他们身边享受天伦之乐?」「透,」东唤着高久的名字,笑道:「你好天真。白川真言在七岁时就已经夭折了,他们要怎么认回我?连一个七岁孩子他们都有所顾忌,对一个分离二十年根本不熟悉的陌生人又怎能不提防?说到底他们还是怕我对敬言不利,现在他们无法像以前一样操纵我,便只能用上亲情了,若是他们真对我有丝毫爱护,又岂会放任我被…」想起以前,东眼中有明显的情绪翻腾,怨愤痛恨夹杂着悲伤哀凉。「是我错了,竟没想到这点。」关于东以前的事,高久算是最明白的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就算公司倒了,我也不会再和白川家妥协半分。」说到这裡又不由担心:「但是…他们会放过你吗?」「哪有什么放不放过?只要确定我对敬言无害,他们还会管我死活吗?」东哼笑一声,话裡却是无尽怅凉。高久知道他是想起幼时白川夫妇的绝情相待,想起那一段不堪岁月,不由搂着他肩膀,安慰道:「别想了,一切都过去了。」东垂着头,抵在高久的肩上,久久没有话语。清楚他曾经受过的一切委屈和伤害,高久不由怜惜的轻抚着他的背。「过不去的…如果真能过去,我不会喊不出”妈妈”两个字…」高久低声安慰:「没关係的,没有他们,你也过得很好。」「是啊!」推开高久,东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意有所指的瞟向桌上辞呈:「所以没有你,我一样也能过得很好。」高久不由苦笑:「是我错了,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东唇角微勾,未置可否便转身走了。「东,你这封信…」高久在他身后提醒没带走的信。东没有回头,清清冷冷留下一句:「先暂时放在你这裡,省的下次麻烦!」高久拿起那封辞呈,瞪着好一会儿才叹口气收进抽屉裡。锦要调查一个人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没几天有关东的档桉就放在他桌上了。七岁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个性孤僻、桀傲不驯,在十五岁时因不服养兄管教,竟将养兄打成重伤,被驱赶离家。在街头溷了二年,加入扒窃组织,以扒窃为生,之后因作桉失风发捕,桉主不但没追究,反而收养他并带离日本。表面上是合法收养,但档桉裡注明了二人同床共枕近二年之久…锦鄙夷的笑笑,又翻看下去。收养东的男人是位不知名小国的贵族,膝下无子无女,于一年前去世,遗产全数留给东,但因为是外籍、外姓,无法继承贵族头衔,只继承了财产。东回到日本后,在一家活动设计公司上班,负责人高久透是他读书时的同学,二人关係匪浅。看到”匪浅”二个字,锦不免又有了联想。与一般的孤儿奋斗史很不一样,靠着那样貌、气质,果然比一般人吃得开。档桉裡,东七岁之前是孤儿,连孤儿院名字都有,但锦知道是假的,自然也不理会。真正的东,七岁之前叫白川真言,原本也是天之骄子,但晚他一年出生的弟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父母的关爱自然全给了幼儿,失去关注的哥哥隐忍多年,最后终于忍受不住,竟然哄骗病弱的弟弟到湖边玩耍,并将之推下水去。那一场溺水意外,差点让敬言丧命,虽然急救回来,也大病三个月,至今不能稍受风寒。而白川真言,则因为援救幼弟溺水身亡…于此同时,世上多了一名孤儿,东山纪之。这是锦从一位退休的白川家佣人口中探听到的确实消息。真言”死”后,白川家不准再有人提起这位夭折的少爷,旧的僕佣散尽后,新来的根本不知道白川家曾有另一名少爷,这也是锦与白川家交好十几年却不晓得敬言还有一个哥哥的原因。说不失望是骗人的,毕竟那是心爱之人的哥哥,自然也希望那人完美无瑕,没想到却是金玉其外…才七岁大便因忌妒伤害自己的亲弟弟,也难怪白川夫妇要隔离他,即使到了收养他的人家仍旧恶性不改,竟然打伤养兄后逃家,宁愿在街上扒窃度日也不正当做人,最后还利用自己的美色攀上富贵…这种人,实在让人轻鄙。再一想到,柔弱善良的敬言差点被他害死…对东,锦除了鄙视还多了些许恨意。原本锦对于自己想把东当成敬言的替代品还有些罪恶感,但此刻全然烟消云散,纵然是兄弟,但这种无情无义、自甘低贱的人哪裡及得上敬言万分之一,用他代替敬言,还算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