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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1页）

家在花都，明天才有飞机……这些东西都是我看不到的，当然也可以认为是借口。

从那以后我就不说话了。他一路都在问我是不是痒得难受，我也不回答。后来真的带着我去了琉璃最大的宾馆。走到前台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是想自己住一个房间还是和他住一个房间。我故意说想自己住。他于是又要了一个房间，但是指定一定要在他隔壁。然后又给了前台的小姐一些钱，请她去帮我买一些衣服鞋袜回来。

我跟着他乘着电梯上了楼。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把钥匙交给我，让我试着自己开门。我一拧钥匙门就开了，他用很假的语气夸我聪明。于是我有了他给我的第二个印象，虚伪。

没错，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是个十足虚伪的人，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爱他。

进了房间以后，他说：&ldo;你最好先洗个澡，这样我可以给你看看你哪里痒得不舒服。&rdo;我自己进去浴室，刚拧开水龙头冲自己的脑袋，就听到他在外面问：&ldo;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你有什么东西不会用，记得叫我。&rdo;

我没有理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从头到脚都洗了‐‐用光了里面所有的洗发水和香皂，然后穿着宾馆的浴袍出去。他坐在一把椅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走过去的时候他问：&ldo;怎么样?还觉得痒吗?&rdo;我点头。他拉着我走到窗边，然后拉开了窗帘，在很亮的光下面检查我的胳膊和后背。

然后我听到他说：&ldo;你背后有几个疹子。不要紧的，擦点药膏就好了。你自己呆在房间里可以吗?我去给你买药。&rdo;

我问他：&ldo;为什么不叫别人去呢?&rdo;

他说：&ldo;你有点营养不良，我得给你买些别的药补充维生素和钙，不然你就长不高了。这些和别人说起来很麻烦，不如我自己去。&rdo;他帮我开了房间的电视，然后走了。

我坐在那里看电视，但是一点都看不进去。脑子里都是奇怪的念头。他究竟要带我回去干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大字不识几个，还很瘦，就是杀了我也割不了几斤肉。中间我有想过要不要逃走，结果还是决定再等等看。如果他真的想干什么坏事，我再逃走也不迟。

一个小时以后，那位前台小姐抱着一大堆纸袋和纸盒来敲门。她把那些东西放下，然后又把剩下的零钱都给我了。我什么都没说，她临走的时候问我能不能替她问议员先生要个签名。我已经忘了他是国会议员这回事，就说：&ldo;我不认识什么议员先生。&rdo;关了门。

他很快就回来了，真的买了一管治皮炎的膏药还有一堆各种各样的瓶子。药当场擦了，然后换上了新穿的衣服。酒店的侍应生送晚饭上来，我们就在我的房间吃了。吃过饭他开始给我配药，然后说：&ldo;我们家的孩子都是请裁缝来做衣服的，现在赶不及了，只好先穿买的。回去再给你做新的。&rdo;

我想，原来他还有别的孩子啊。

我问他：&ldo;你有很多孩子么?&rdo;

他说：&ldo;不多，连你在内一共三个。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九岁，一个十岁。等回到家你就能看到他们了。你现在是大哥了，以后要照顾弟弟，知道吗?&rdo;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是我爸爸。

没想到他掏出钱包给我看。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他蹲在草地上，抱着两个差不多一样大的男孩;在他们旁边有个小老头‐‐也就是我爷爷背着手站着。他说：&ldo;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么?因为你虽然不太像我，却像足了你爷爷年轻的时候。等回到花都我就带你回去见爷爷和太爷爷，他们都很高兴看到你回去的。&rdo;

我想，我怎么可能像那个小老头。我还是，不相信。

&ldo;不过我们家里还有位老人家，他也很期待着你回去。那就是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太爷爷。家里还有很多叔叔伯伯和堂兄弟，他们都会很照顾你的。&rdo;

他越说越像真的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出现，我觉得有点失望。我直接问他：&ldo;喂，你今年几岁?&rdo;

他说：&ldo;虽然你现在可能不习惯……但是我希望你尽可能地，叫我&lso;父亲&rso;或者&lso;爸爸&rso;。&rdo;

我叫不出来。对着那么年轻的一个人，真的办不到。

我不出声，他把一大把药片放到我手里：&ldo;用温水吃下去就可以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睡觉吧。你现在很需要充足的睡眠。&rdo;

他把我留在房间里，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隔壁找他。

我倒在床上，一头睡到第二天大亮。这就是我和爸爸在一起过的第一天。大家也许会怪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写出来。其实我写下这些，坦率来说也是为了给自己辩护。为什么我在以后的时间里会做那么多的，大家都觉得很难以接受的举动，现在想想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不信任罢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是我爸爸，即使到后面做了血液检查之后我还是不信。所以我觉得他没有从父亲的立场管教我的资格。然而在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个事实之后，我回想他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又觉得说不上有多么地关心或者疼爱。他无论给我做什么，我都觉得中间似乎隔着一层玻璃。这让我很难受，因为我在许许多多的家庭里面住过，别人家的父子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