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很窄,两个大男人和一个旅行箱挤在一处,手脚不便。左立贴着墙让覃望山先进去。覃望山擦着左立进去,身体与身体之间几无空隙。房间里找不出一双多余的拖鞋,左立让他穿自己的。覃望山没有谦让,穿上左立那双在门口小超市买的灰色塑料拖鞋。
把行李箱放在冰箱旁边,覃望山径直往里走。一室户的格局一眼望到头,卧室也是客厅,一头摆着单人床,另一头摆着小书桌和窄沙发。陈设简单到简陋,却和房间的主人一样有一种安静又恰当的气质,只有左立硕大的行李箱不合时宜地立在床边,是昨晚拉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左立没说话,赶紧走过去把箱子塞回衣橱。
左立热透了,赶紧找遥控器出来,空调挂机发出嗡嗡的启动声。覃望山坐到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左立到卫生间里去洗手,顺便换掉汗湿的衣服。他从上到下都脱掉,穿上搭在毛巾架上的大白t恤。t恤背后印着绿色的圆形logo,四个汉字像八卦图像一样排列着:“医者存仁”。
t恤又大又长,长到可以遮住屁股和大腿的程度,左立一时间没找到裤子,就这样光着腿出去。他翻箱倒柜找杯子给覃望山倒水喝,问覃望山:“你要先洗澡吗?我这里热水器是坏的,只能洗冷水澡。”
从左立半弯腰的姿态中,所有一览无余。覃望山咳嗽了一声。
左立找到了收在橱柜里的玻璃杯,回头看他:“只有白开水。”
覃望山并不介意:“白开水也行。我先去洗澡。”
左立的浴室也很袖珍,淋浴间窄得伸不开手脚,对左立这种身形来说刚刚好,但对覃望山来说就太窄小了。沐浴露是很大众的牌子,便宜大碗且无香,并不是左立身上淡淡香味的来源。天气炎热,冲凉水也并不觉得冷。覃望山洗完澡,意识到没有毛巾,探出头喊左立帮自己开箱子拿。
覃望山说:“在左侧的洗漱袋里,随便拿一条。”
左立答应着,开箱子帮覃望山找毛巾。洗漱袋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个礼拜数量的一次性毛巾和内裤,统一都是灰色,是长期出差的人会有的配置。覃望山连内务都整理得十分商务,令左立咋舌。
洗完澡出来,覃望山仍坐在刚刚的单人沙发上。左立也没什么可收拾,靠过来挨着坐。单人沙发容纳两个男人实在吃力,只能紧贴着坐着。覃望山拿着手机回邮件,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左立的心燥热难耐,忍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于是站起来:“我给你找吹风机吹头发吧!”
左立的吹风机功率不大,他平常也不太用,总是自然风干。他拔掉书桌台灯的插头,插上吹风的,靠在小书桌旁边给覃望山吹头发。
覃望山没有拒绝,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左立把这项工作做得十分细致,拿出在手术台上的严谨认真,手指穿过覃望山的发丝,忍不住想起很多首不同的情歌。歌曲里的头发都是很美的意象,跟他们毫不相干。
吹了好一会儿,覃望山问他:“你不热吗?”
左立抬了抬下巴示意,这个位置正对空调的出风口,是整个房间最凉爽的地方。覃望山又道:“你一向这么喜欢跟人肉贴肉挤在一起吗?”
“我是喜欢和覃大律师肉贴肉……挤在一起。”左立故意拖长腔调说话,肉麻得令覃望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放浪地扯了扯自己的t恤下摆,露出更大一块大腿上的皮肤。
覃望山知道左立的皮肤很白,他有着许多种不同的白。日光下的皮肤里透出青色的静脉,是一种透明的脆弱的白;室内灯光下他的肤色呈现一种泛青的冷调的瓷白,又像反射着灯光般刺眼;夜色和月光下,又是另一种羊脂玉般的温润的白。第二次见面是在梦里,覃望山用自己的手和嘴在左立身上留下了一些或红或青的印记,白得刺眼的脖子和腰腹上尤其明显。
左立放下吹风机,仰起头和覃望山接吻。覃望山一只手放在左立背后,恰好遮住“医者存仁”的图案。这件衣服是丁少骢公司做的宣传品,有合作的医院都会派发,但真正会穿的人寥寥无几。厚实的纯棉材质,几乎没有任何剪裁可言的版型,松松垮垮地挂在左立身上,被覃望山的手穿过。
吻了一会儿,覃望山的气息乱了,几乎要忘了自己来此的初衷。他今天本来只是路过,并不是来找左立上床。他的手从左立的腋下穿过,把人拉到他的大腿上坐着。
左立被碰到了很痒的部位,手往回缩,整个人重心失衡,往后倒下去。覃望山一抬手,稳稳当当地把人搂住,又往后仰,左立便完完全全地躺在他怀里了。
覃望山的手扶在左立的骶骨处,沿着脊柱一节节往上移,他用随便的口气问:“这几天丁少找你了吗?”
左立用手指碰了碰覃望山没来得及剃的胡茬:“你觉得呢?”
正说话呢,左立的手机响,覃望山望了一眼,来电人是丁少骢。左立一点没有要接的意思,手指沿着下巴往下滑,摩挲着覃望山的衬衫扣子。
覃望山没动,喉结紧了紧。
丁少骢锲而不舍,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打满整整一分钟。这边刚消停,那头覃望山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找他的人依旧还是丁少骢。左立伸着脖子看,覃望山晃了晃手,他只看到了一个“丁”字。
左立勾了勾嘴唇,笑嘻嘻看着覃望山的反应。手机把覃望山的手震得酥麻,半分钟过后他按了接听。手机还没凑到耳朵边,里面就传出来丁少骢的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