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退亲也不是那么简单,拿不住人家把柄,退婚就没有由头,倒时候让耿家占了理,反咬一口倒不好。
云畔道“反正内宅的事,公爷就别管了,一切自有母亲定夺,惠存也不是个糊涂的人。”
他点了点头,“就请夫人费心些吧。”
他那头也确实顾不过来,年下的宿卫与戍守、云骑十一指挥的迁补和赏罚都要他过问,他这阵子已经忙得分身乏术,实在管不了妹妹的婚事了。
云畔自然知道他的辛苦,饭罢送他出门,唯恐车里冷,加放了两只小温炉,叮嘱辟邪“公爷下职之前点起来,熏暖和了车厢,他坐进去就不觉得冷了。”
辟邪道是,“夫人就放心吧。”
她颔首退后,看着马车去远,方返回上房。
才坐下,外面就传话进来,说派到平谷庄子上的小厮回来了。已经查明那个通房的确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会儿已经显怀了,天晴的时候捧着肚子在庄子里溜达,一天吃六顿,还能做到一点不发胖。
“四个月……”云畔低头盘算,“惠存和耿方直定亲是在二月里,这就是说亲事定下半年后,两个人还厮混在一处呢。这耿方直男人大丈夫,满嘴竟没有一句真话,惠存要是真嫁了他,那往后可糟了。”
既然已经查探清楚,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云畔直去了惠存的“拨雪”,进了院子,见她正和跟前的女使小卷蹲在台阶前喂猫,抬头看见云畔,咦了声道“阿嫂来了?”边说边迎她进门,吩咐小卷,“快去上新煎的熟水和果子来。”
云畔说不忙,“我不是来吃喝的,是有要紧事告诉妹妹。”
惠存见她一脸肃容,不由有些迟疑,牵着她的袖子问“阿嫂这是怎么了?什么要紧事,可吓着我了。”
云畔这才发觉自己如临大敌,把这种情绪带到她面前来了,忙又浮起一点笑,拉她在榻上坐下,温声道“我说的话,可能会叫你觉得难受,但你要细细地听明白,好好想一想,再决定何去何从。”
惠存呆了呆,“阿嫂,到底怎么了?”
云畔抓着她的手道“那个耿方直,不是个实诚人。他在你面前说的那些好话都是假的,先头的通房也没有送走,不过安排在平谷的庄子上,养胎去了。”
惠存愣住了,简直有如晴天霹雳砸在了脑门上,惶骇地瞪大眼睛望向云畔“阿嫂,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畔点了点头,“我打发人去那个庄子上瞧过了,人确实在,且已经显了怀……妹妹,我想着,你若是和耿方直还没到那样深情的地步,就再好好想想吧!他既撒了一个谎,往后为了圆谎,自然不停地骗你,你愿意被他牵着鼻子走么?到时候大的小的都回来了,跪在你跟前求你开恩,你是让步好呢,还是不让步好?”
惠存气得哭出来,“这个王八养的,竟敢这样骗我!”
惠存是大家闺秀,一辈子没骂过人,这回也是给逼急了,才脱口骂了王八。
云畔并不觉得稀奇,只是一经安慰她“想是父亲在天上保佑着你呢,叫你在婚前知道了实情,总算咱们还有退路,他人品既不行,咱们不嫁也就是了。”说着顿下来,仔细观察她神色,迟疑着问,“那个耿方直,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惠存顿时红了脸,忸怩道“阿嫂说什么呢,我也是诗礼人家的姑娘,怎么能那么糊涂!不过……”她愈发低下头,扯着手绢道,“这人包藏祸心倒是真的,昨日邀我去郊野看雪,说赁了画舫,就我们两个……”
边上的小卷插了话,一嗓子喊起来“还特意叮嘱,让娘子不要带上我呢!”
所以这就看出来了,这人是真的处心积虑。
“公爷曾说过,对其他女人动过心的男人不能要。他若是移情你,说明他薄幸,他若是钟情别人,你就成了他的通天捷径,将来拿你顶了头,他们照旧双宿双栖,你可怎么办?”
“想算计我?做他的大头梦!”惠存站起身,决然道,“阿嫂,你陪我往那庄子上跑一趟吧,我要亲眼见证了,回头也好有话回敬耿家。”
云畔想了想,说也好,转身吩咐檎丹“把车预备起来,放温炉暖着。点几个得力的婆子跟车,另让一队护院远远护送,倘或不生变故,他们不必露面。”
檎丹道是,领命出去承办了,云畔再回身的时候,见惠存已经收拾停当,手里甚至捏着她的妆刀,情绪激昂地说“阿嫂,咱们出发吧。”
待要出门,忽然又想起,把耿方直送她的东西都翻找出来,归放在一处,然后吩咐院里的婆子去回禀王妃,“把耿家的聘礼和婚书都预备好,等我们回来,立时就要用的。”
平时看着温吞的郡主殿下,到了这种时候竟是行动力惊人,连云畔都觉得大为诧异。
惠存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阿嫂,捉奸是世上最痛快的事,你和哥哥这辈子想是没机会经历了,就在我身上尝尝滋味儿吧!”
这叫什么话!云畔哭笑不得。再看惠存,她威风凛凛简直像个女将军,脸上浮着激动的潮红,两只眼睛明亮,见云畔脚下慢了半步,索性上来牵她,一路快步走着,登上了门外的马车。
雪虽不下了,但也没有消融的迹象,道路清扫过后铲起堆积在道旁,被风吹出了细碎的孔洞,如今的雪,已经坚硬得像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