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人牵马,所以桑布笑眯眯地捧着手炉说:“你猜前头那人是谁?我猜是李铮李将军。”秦亦嗤之以鼻道:“切,这还用你猜,一看那背后一杆银枪,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谁。”不过眼神却不住地飘向那马上之人。“呦,大人不愧是大人,连脚趾头都会想事情。”桑布在独自相处的时候,可是丝毫不给她面子的,而此时之所以称呼大人,那语气全是调侃毫无尊敬之意。“好啊,你敢小看本老爷,看某回去不家法处置的。”秦亦也随口跟她胡侃,催马快行几步上前。走到城门前,见果然是李铮不错,他一身藏青色骑马装,衣襟袖口俱滚着一圈儿黑毛,不知是狐狸还是熊皮,头发用发带紧紧扎于头顶。整个人似乎黑了瘦了,但似乎更显精神利落,只是望着城门方向不知在发什么呆。他胯下黑马不安分地挪挪蹄子、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告诉他有人来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忙在马上拱手行了个平礼道:“秦兄弟,好久不见。”秦亦急忙还礼口称不敢,这不管官职还是虚职,自己都在他下边儿好几级呢。不过这声好久不见倒是实话,整整两年未见,他被派去璟齐边境领兵换防,昨日刚刚回京,估计家里的床还没睡热乎,就被尉迟晞叫出来狩猎,难怪刚才有些神魂天外。二人相对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两年前与其说是顺康帝派李铮去换防,倒不如说他因为私下被秦亦拒婚所以自动请命前往边境。桑布早已经乖巧地催马闪到一旁,李铮摸摸鼻子,又皱皱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两年未见,秦兄弟风采依旧。”“呵呵,李兄在边关磨砺得更显英武之气。”秦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许是受药物影响,也许是个子已经长到头了,她这几年身高几乎没有变化,容貌也还像十几岁的少年,但是按照官方说法,她今年似乎应该是二十一岁。说了这么两句干巴巴地闲话,二人再度相顾无言,秦亦的手指不住在马脖子上画圈,心里暗道尉迟晞怎么还不来啊!今天这小鬼有些不禁念叨,刚想到他就见一行人快马从远处赶来,不过某人现在似乎已经不能用小鬼来形容。只见打头的一匹白马,四蹄几乎凌空着飞奔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紫衣少年,挑眉凤眼、唇红齿白,一人一马几乎是裹着热气地冲到城门之下。那人伸手一带缰绳,白马前踢高抬,在空中一个转身,打横停在秦亦和李铮面前,白马欢快地打了个响鼻,似乎颇为自己最后的动作满意。而马上之人,人还未定声音先至:“今天没得外人,别跟我来这虚礼,都别下马了,马上就开城门了,咱们直接出去。”而城墙上巡视的将士早已经落刀跪地,齐声高呼:“参见晞亲王殿下。”趁这功夫,后面又有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差着半个身位停在门前,想来也定然是主子,后面的人全都拉开一匹马还多的距离缀着。还不等看到那二人是谁,秦亦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皮发麻,这两位可真是她命中的克星,怎么到哪里都躲不开呢,不过也是自己失算,早就知道如此热闹,明华公主尉迟昑是决计不可能错过的,肯定要磨着尉迟晞跟出来。而另外一位,定然就是尉迟晞的跟班,玉枳王子苏茗。果不其然,前头那粉衣之人摘下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俏脸,眉弯眼媚、秀鼻微翘、嘴角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两个酒窝顿时出现在红润的脸颊上,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道:“秦亦,你今日居然没有迟到,还真是稀奇。”“小臣见过明华公主,公主莫要取笑,小臣哪里敢劳殿下久候。”秦亦就知道她每次都是这般的开场白,不就是护送她上山礼佛的时候去晚了半盏茶,这小丫头就天天挂在嘴边,好像自己迟到才是正常的一般。每次见面都是这固定的说辞,偏生自己还没办法还嘴,只能陪着小心。“不敢让六哥久候,却敢让吾候着你,你架子也算是不小。”尉迟昑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还不依不饶地追上几句。秦亦只好在马上作揖不止,连声赔罪,在加上尉迟晞插嘴圆场,这个小姑奶奶才算罢休。秦亦擦擦额角的汗珠,心道,这黄毛丫头可远没有小时候在宫内见到时候可爱了,那时候玲珑剔透、羞怯乖巧的一小公主,怎么长大了变得如此刁蛮。见前面的奚落告一段落,最后那人才催马上前,白衣白马,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他抬手摘下风帽,黑亮柔顺的发用金环拢住半披在身后,几缕碎发迎风舞动;唇不染而红,好似雪地里肆意妖娆的红莲;一双桃花眼半眯,迎着刚刚越出城墙的太阳,一时间金光流转、分外耀眼,连平时常见他的秦亦都看呆了眼。只见他先抬手一拢碎发,薄唇微启:“苏茗见过李将军,见过秦大人,不知秦大人允诺的事情,可还记得。”言毕抿唇浅笑,妖媚不可方物。此时溜达到一旁的桑布见人都到了,也急忙催马过来,停在秦亦身侧,也一一见礼。尉迟晞对桑布十分熟悉,笑着点点头,但是尉迟昑却是勾魂桃花名阳城南不远处便是一片前朝开辟的围场,利用当地自然地貌,圈养了许多野兽,具体的面积秦亦也说不上来,反正基本名阳府的一多半面积都是这个围场,称之为林苑围场,百姓们习惯称其为名阳围场。尉迟晞也是第一次单独来围场狩猎,以往跟着顺康帝前来,基本都是做做样子,还有许多的礼节和避讳,自然玩儿得不够尽兴。此番自己做主前来,一进苑门边吩咐下去:“不许驱赶野兽,大家自己进去玩儿,各凭各的本事。”此话大合尉迟昑的胃口,她从马背上摘下牛角弓,对着天空放了一记满弓空箭,只见一簇雪白的箭羽在蓝天下划过优美的弧线,最后总消失不见。她双腿一夹,让马儿自己跑动起来,回头冲着桑布道:“咱们从这里一起进去,一东一西,各自狩猎,正午时分回来庆典猎物,咱们也不凭个数,找人来称斤两,你看怎么样。”尉迟昑态度虽然傲慢,但是提出的条件还算公允,桑布把询问的眼神投向秦亦。秦亦此时也不好表态,倒不是因为尉迟晞在场,最大的问题是她连桑布会不会射箭都不知道,所以她也将迷惑的眼神投向桑布。而在旁人看来,她们二人眼神朦胧地长时间对视,就似乎有那么点儿脉脉含情得味道,其实根本就是互相看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也就是所谓的沟通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