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着云沛鑫从正门进去,秦亦跟着瑞管家从偏门进了王府,一路走下来只觉得入眼处处奢华,金碧辉煌却丝毫没有美感,充斥着一股暴发户的俗气。文宴设在后花园内,由于满眼都是绿色,到还勉强算个清静雅致的地方,可惜满园子浓郁的熏香又着实让人头晕眼花。三张几案在东面两棵古树下半弧形散开,南北两侧还散落着数十张较小的几案,桌面上摆着笔墨纸砚,而西面用架子扯起几根细线,也不知是做什么用途的。云沛鑫已经在跟刚才宫门处见过的男子寒暄,想必就应该是宅子的主人——三皇子尉迟曜。他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罩衫,看着年近而立的模样,面皮白净,一双凤目倒是炯炯有神,可惜下颌的一撮小胡子让他的脸看上去无比滑稽。她刚快步上前走到云沛鑫身后站定,便听到园子外面有人报:“昀亲王到。”祸福难料园中几个主要人物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园门处,秦亦这样的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她见没人注意自己,便也好奇地投去一瞥,来人是个年逾弱冠的青年,肤色不正常地苍白,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更是衬得脸色发青,两颊瘦得微微凹陷,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走到近前扯起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抬手揖道:“见过皇兄。”“五弟不用客气,这里也没有外人,像小时候一样喊声三哥多亲热,咱们兄弟之间用不着那么多虚礼。”尉迟曜客套着,抬手扶住他已经要揖下去的手臂。尉迟昀便也没有一揖到底,顺势直起身子,云沛鑫等官员又一一上前与尉迟昀见礼,院子里满是喧哗之声。“呵呵,我似乎最晚一个到,看来等下要先自罚一杯了。”尉迟昀环视园中,打了个哈哈说。“自罚一杯如何能了,谁不知道五弟你的酒量惊人,至少也要自罚三杯,古话说酒祝诗性,等下可要看你的大作!”“三哥真是会说笑,我的诗可是拿不出手,今天主要是看在场各位俊杰的大作,你我就饮酒赏评,也是一桩乐事。”趁着两位老大说着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秦亦已经把自家备好的笔墨纸砚铺在几案上,其实她开始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参加文宴要自家准备些东西,难道主人家都不备下吗?直到后来看到云沛鑫所用的纸都是特制,带着他私印暗纹的时候,她才忍不住咋舌,这可真是有钱人的文雅奢侈。抚着手下纹理细腻、触手韧滑的纸张,秦亦一阵发呆,要说她来到这里几个月,最想念的是什么,竟然是画画,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拿过画笔,且不说这个年代有没有油画颜料,光是这纸张就不是自己一个小书僮能够买得起的。尉迟曜不知道去了何处,云沛鑫倾身正在跟隔桌的尉迟昀聊着什么,一副和谐的大好局面,时不时地还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声唤醒了秦亦的发呆,她忙用木勺量了半勺清水,缓缓地倒入砚中,挽袖执墨,先将墨的一端按入水中,待微微泡软,才朝一个方向均匀用力。但是渐渐地,她觉得似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越来越多地锁定在她的身上,看得她有些跪得不甚安稳,正想借着去拿笔的机会,抬眼去看到底是谁,耳边听得尉迟昀的声音道:“云相这个书僮似乎女儿之身秦亦直到文宴结束起身时候才开始觉得后怕,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曜王府后花园走出的大门,只觉得后背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濡湿,粘腻地贴在皮肤上,被风一吹整个人冷得直想发抖。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沉地抬不起来;又像是踏着棉花,每一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踩在什么地方。刚才文宴上的一幕,让她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真的只是处于社会最底层、随便某个大人物的一句话就能让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