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晏若愚应声,“那你这次走了以后,我就仔仔细细再学一遍约瑟夫先生的笔记,顺便联系一下工厂。”“工厂咱们自己建嘛,建一个小型的,把你和晏叔叔那些设计纸一张一张做出来,然后我来打广告,”常望宇打个响指,“不过晏设计师,你不考虑考虑,先给我设计一下纹身嘛?”“好,”晏若愚拿根笔出来,“我给你画个底稿,你回帝都让望眉给你挑专业人士去纹,要不然我怕易燃包有意见。”常望宇眨眨眼,安排。晏若愚一边给他画,一边顺口问他,“我舅舅早上跟你说什么了?”“说你太皮,让我擦亮眼准备放弃,”常望宇嫌弃脸,“果然是亲舅舅,门儿清。”晏若愚:“……”三小姐许久不被小天王噎,这一下思维没跟上错失了怼回去的良机,反应了好半天才讪讪地说,“你说你一个大西北长大的成都人,怎么说话嗲兮兮的带着台腔呢。”常望宇被带偏了注意力,想到若愚那来路不明的京片子,茫然地摇摇头,“四川话带来的台腔?”“没有吧,”晏若愚想了想,“你是不是跟戚爷学的?”“那也有可能,”常望宇点头,露出两个虎牙,“戚爷喜欢我诶。”“嗯,”晏若愚伸手在他头顶拍了一下,“我也喜欢你。”“嘿嘿嘿……”“一边儿傻去。”“哦。”“那你这次走,什么时候回来啊?”晏若愚又问,“过年你是回常家还是陪师父?”“往年师父师娘都是和常家一起过的,毕竟我外祖家也只剩我妈和咱师父了。”常望宇看她,“但今年情人节是大年二十九。”“唔,怎么了?”晏若愚没反应过来,“俩节连着,挺好的。”“……”常望宇:“你要不要跟我去常家过?”晏若愚:“这……”两人的关系定下来没几天,常望宇也觉得这不太现实,但晏若愚一个人留在白银过年也的确……太冷清了些。晏若愚看他面露惆怅,解释道,“倒不是说现在就去你家过年有什么为难的,但你也明白,高门大户讲究多,我爸这事情还不到一年,我去了不好。”“可……”常望宇却没能说出什么来,毕竟因为一句“富贵丛中不好养”就能将他寄养在姜祈膝下,家里在这方面的确很注意。“那要不然,情人节我陪你过,年三十送你去非厌哥那儿,然后我再回家?”常望宇想着,“正好,《穿》要上线了嘛,明天先发主打《秋水》,情人节那天发《重置》。”《重置》就是常望宇来白银后写的那首民谣,灵感来自晏若愚的讲述,记录的是晏若愚生长的城市,创作于晏若愚引他遐想的那个下午,地点是晏若愚常用的小书房。这不是首情歌,却比情歌更适合情人节。他为明天的离别纠结良多,晏若愚便想起令他小小年纪便名声大噪的那首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对离别有那么深的感触?他明明跟着姜祈东奔西跑,早该麻木了才是。像她,从小就明白,所有人都会渐行渐远。“《不独独予》?”常望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十四岁变声期最严重的时候,都不敢扯着嗓子唱歌,所以也没觉得哪一次比赛能出人头地。碰巧那一次去参加选秀,车票出了问题,因缘巧合在兰州住了一晚上。”那是第一次到兰州。师父是惯会享受的,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唯独在四处采风时对住处没什么要求。挨着铁路不远的小旅馆快拆迁了,上个楼梯都觉得颤颤巍巍的会塌。楼不高,密封隔音都很差。一个晚上火车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每次常望宇都觉得它是呼啸而来从脸上碾过然后飞奔而去。风声触及耳膜,真是每时每刻都觉得会被火车和狂风呼出十万八千里。常望宇说,“那一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就深切感受到飘零在外身世浮沉孑然一身踽踽独行那种荒凉感,虽然是与这座城的第一次会面,但那种要告别的感觉很强烈,就是离愁,舍不得走。”也是那一天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房玄龄会说,“余众甲宵遁”时“闻风声鹤唳”会狼狈到“皆以为王师已至”,在那种心境下听到的风声,声声入耳催人死。常望宇当天就给自己谱的一首小曲填了词,原本也是信手一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在台上唱了,岂知世事难料,《不独独予》火了,年仅十四岁的常望宇也红了。“之后就是忙忙碌碌地赶通告,一年里挤不出十个休息日来,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又要时刻谨言慎行小心社会舆论,父母亲人又不能时常见面,还真是飘零在外身世浮沉,完全应了兰州那晚的心情,也应了《不独独予》那首歌。”再碰上那样黑的公司,和一个狠的下心任他受委屈的哥哥,也真是……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晏若愚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私心重。要搁别人身上,她必然觉得这样的哥哥才值得尊敬,换了常望宇,她竟怨怼起常望寅来——是什么蒙蔽了三小姐的双眼!是爱情么!……是。所以常望宇总觉得兰州给了他渐行渐远的勇气,也给了他舍不得走的痴迷。每次经过这里,一想到那晚包围他的离愁,就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看这座城。“难怪,”晏若愚笑,“每次都在兰州停留这么久。”“那到底还是在白银的时间长些,”常望宇摆摆手,“兰州是一种情怀,可白银却有我心心念念的人。”晏若愚咂嘴,“你酸不酸。”《秋水》上线,戚氏循在常望宇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评论了,也不知是赶着什么急事儿,评论就俩字儿,“争气。”没几分钟,特别关注的转发提示又弹出来。转发量已上万,戚爷的长评在一堆“好棒好帅”中尤为显眼,“小宇在音乐上很有灵气。他不像其他人,在各种各样的评委或者老师认可之后才有机会进入公众视野,他不,他是随便露一手就会惊艳整个歌坛。他不是来争取各位前辈认可的,他只是通知一声,我来了,你们让个位儿,准备好跪着听歌。”这完全不是娱乐圈商业互吹式的打广告。戚氏循这条转发很快震惊了四海八荒,常望宇再怎么年少成名,“小天王”也毕竟还有个“小”字,这个评价未免过于高了点。他不是来争取各位前辈认可的,他只是通知一声,我来了,你们让个位儿,准备好跪着听歌。戚氏循又发博道,“这首歌是我要求小宇重新制作的,我想知道他的未来能达到什么高度。现如今的歌坛鱼龙混杂,我不想看到一个伤仲永的故事,也不想听到一句江郎才尽的惋惜。今天我听到结果了,词曲基本没做改动,他只是修改了配器,却完完全全将《秋水》演绎出常望宇的味道。和每一首歌融为一体,这是他作为一个音乐人最宝贵的能力。”十分钟后,戚爷微博再次更新,“商业化的歌曲以赚听众眼泪为最高目标。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优秀作品,毕竟写歌的人需要倾诉,而听歌的人厌恶孤独。可有些人,他有一百种方式沽名钓誉,却走最不可取的那条路义无反顾撞了南墙。他在偌大的世界里找一个小角落做音乐,不炒作也不做作,既不画地为牢也不多做解释,音乐放在这儿,我尽兴,你随意。”常望宇的确从未就音乐方面向公众解释过任何事情,无论是关于《不独独予》的争论还是对他能力的质疑,唯一一次辟谣也就是上次常望眉乱八七糟吐槽的那一堆。那丫头属于他“力所不能及”的范畴,她听不得外界流言蜚语,那就随她便。可是戚爷这连发三条夸他,阵势未免太吓人了点。常望宇正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回,却听晏若愚“嘶”了声,忙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