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飞鱼服!”大牙看了一眼,顿时双眼冒光,也不嫌恶心,探手进去就掏。
我见那尸体上的衣服虽然因为浸泡了体液,而发黄变黑,但是料子却是不错的,长袍下摆褶皱褶皱的,倒有几分像是百褶裙,上面一圈图案,有一个深色的补团,绣着一条像蟒又像龙的东西,没有爪子,但是有角,头尾有鱼鳍鱼尾,正是飞鱼图案。
“铿锵!”大牙摸了半天,从尸体下方摸出一柄长刀来,绣的已经剩下三分之二,在石棺上轻轻一磕,就只剩下刀柄!
“妈的,浪费了!”
飞鱼服、秀春刀!这下我们都确定这里面躺着的是个锦衣卫,不知道怎么死在了这里,看样子肯定不是正常安置。
大牙又伸手在尸体的腰间摸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令牌,倒是在腐化断开的腰带处扯下一块玉嵌来,用手揉了几下,成色还不错,顺手就装进兜里。
“来,搭把手!”大牙又摸了一会,掏出几张烂了的银票跟散碎银子,再摸就摸出一沓黄纸来,“什么玩意,该不会是账本吧?”
大牙展开看了几眼,皱了皱眉头,说道:“嗨,还看不出是个文化人呢,学人写日记,只可惜烂了,要不扔到市场上,还能换回几个钱……”
我见他随手就要扔掉,赶紧接了过来,翻开一看,果然是一本手札,大牙说是日记却也没错,古代文人喜欢随手写个诗填个词,写些小散文之类的,一般会随手带着这么一小卷稿纸,兴致来了就涂鸦几笔,等到差不多了再出成文集,比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什么,也有一些只是记录日常杂事,前不久拍卖会上就拍过一本徐渭的手札原稿,里面记录了他晚年的潦倒生活,价格还是不菲。
不过这玩意的价格也是随着主人的身份而定,看这哥们惨死在这里的模样,估计也没什么名声,就算是完好,也卖不了几个钱!难怪大牙随手就扔。
这本手札,大部分都粘合在一起,黑呼呼的估计是沾到了尸体的体液又干了。我有些恶心,翻开前面几张,就着微弱的烛火看了起来。
看不出来这个身着飞鱼服的哥们功底还真心不错,一手蝇头小楷写得有模有样,没被浸泡的部分,字迹很清晰,就是字体有点小,烛光又昏暗,看起来颇为费劲。
里面记载的事情很琐碎,从人物关系看来,这哥们居然是个千户!在锦衣卫的机构设置里,除了上面几级指挥使、镇抚使之外,共分为十四个卫所,每个卫所的老大,就是千户,如果类比的话,就相当于野战军的军长,实实在在手握人马的最高等级,往上那就是军区领导了,不直接掌管部队。
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实权人物,竟然死在了这里?
大牙见我歪着脑袋,映着烛光看的入神,便叫过陈歪嘴,两人一头一脚将尸体翻了个个儿,尸体本来就腐烂已久,被他们这么一折腾,骨头渣子直往下掉,挪动的声音把我惊醒了。
我翻到后面,纸张粘成一团,一时也看不了,我将它塞入包里,看大牙还拖着两条腿,忍不住骂道:“人都横死在这里,能不能积点德?”
“呸!”大牙有些讪讪,说:“你没看是锦衣卫?也不知道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孽呢!瞧这架势,说不定这小子明着拿朝廷俸禄,背地里也是个倒斗的?”
“锦衣卫怎么了?里面也有不少忠义之士!你就是中了清流的毒。”我瞪了他一眼,放到现在,锦衣卫差不多相当于美帝的中情局加联邦调查局、外加港府的廉政公署!着实做了不少实事,特别是洪武一朝,作为反腐的先锋,明初三大案,每一件诛杀的京官都超过万人!
大牙又摸索了一会儿,再没搜到什么东西,开始转移注意力直溜溜的盯着另外两口石棺打转,嘴里虚应着:“说得也是,干这活的,就是当官的公敌,你有刀,他有笔,千百年来,直接就被黑出翔来!这世道,什么最狠,写书立传的最狠,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帮孙子,你没看陈世美,人家好好的一个状元郎,家庭和美,白头偕老,结果愣是被黑成今天这样!嘿嘿,看来,颠倒黑白,节操碎了一地这玩意,还真不是今天那些狗仔才有的德行!”
陈歪嘴用手捻着布料,说:“奇怪,怎么会是早期的制式?”
“这就对了,手札里记载着呢,他们是在洪武十九年进来的。”我凑过去,看了一眼陈歪嘴手里的料子。其实我对飞鱼服的制式并不了解,不过锦衣卫的历史却是大致知道的,这个大名鼎鼎、或者说臭名昭著的机构,一直就有些命运多舛,光是在明太祖一朝就历经变动,从设立“拱卫司”开始,到后面改成“亲军都尉府”,再到洪武十五年改名锦衣卫,达到了第一个顶峰,但是到了洪武二十年,又被太祖给废除了,一直到永乐大帝,才重新又设立了锦衣卫。
陈歪嘴所说的早期,应该就是指这个时期了。洪武年间虽然只有五年,却是整个锦衣卫历史上最为辉煌的年代,让后期无数厂卫念念不忘呢。
“不对!这里面有蹊跷!”陈歪嘴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头顶,说:“洪武十九年,朱老四还在这上面当燕王呢,老朱死后几年,朱老四夺位称帝之后,迁都北京,才建了这紫禁城。如果在洪武年间就发现了这个坤宫,以老朱的想法跟脾性,就不大会有朱老四的什么事了!”
陈歪嘴说得隐晦,但我听得明白,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一心要传位给皇长孙,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为此在后期对于自己的几个有能力的儿子分外戒备,尤其是燕王跟宁王,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忧虑是对的,如果在他有生之年,探知了这个地方,肯定不会没有什么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