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电的兴奋一直持续到第一次收电费的时候,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东西是要花钱。一个月下来好几块钱,够买多少油盐?大多数人除了悔恨自己用电太多,骂骂孩子总是不关灯外,都把钱交给了电管所委托的金俊武——电管所往往把收电费的事委托给村支书,每一度电费里面给他三分钱——收齐了之后再交上去。也有少数几家一时拿不出这几块钱,或者就是不交,反正为几块钱的事总不至于把人抓去坐班房。
电管所对付这种事情很有经验,过了交电费最后期限电费还是没交齐,他们就把整个双水村的电闸给拉了下来。燕子正坐在奶奶怀里看孙悟空呢,突然一下电视就灭了,立马哭了起来。孙玉厚老两口哄了半天,才给她说明白是电没有了,燕子就说:“电没有了,就点着灯看嘛。”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这样就连已经交了电费的也用不上电,人们炸了锅,纷纷咒骂电管所。但电管所在石圪节,又是公家,谁敢去找他们麻烦,于是人们又把矛头转向那些没交电费的人家。那些人家顶不住村民的压力,只能乖乖的把电费交了,能做的就是骂着让孩子们晚上早点关灯,少用点电了。
没有买电视机的人也都到关系近的人家里去看,孙少安的窑洞里就经常坐着父母,孙玉亭和他的两个姑娘卫华和卫兰,有时田福高小两口也过来看。秀莲走后一直冷清的窑洞又热闹了起来,孙玉厚老两口精神也好了起来,热情的吩咐虎子给来看电视的人搬椅子,拿凳子,天气热的时候还烧锅开水,供看电视的人喝。
天线架下面是一根杆,上面大,风一吹就转向。这时候电视上的头像就会变得不清晰,得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转那天线,屋里的人盯着电视机,看到人像清晰了,就对外面的人喊:“好了,好了——哎,又过了,成雪花了,再转回来一点。”等调好了,再用绳子把杆子捆紧,过一会儿风又把它吹偏了,再出去转。
也有的没钱买电视机的,比如金强,但挤出点钱买了个录音机,再去买点磁带,出山回来了就放上一曲,自己也跟着喉两句:追逐流失的岁月,风沙濛漫满山沟。电视能看,可人家差转台播什么就看什么,录音机则是想听什么就听什么,还可以用电池,不受停电的影响。但卫红不信他的安慰,还是觉得电视机有面子,俩商量以后地里的活她多干点,让金强多去少安的砖窑上帮忙,争取明年也买个电视机。
电视,录音机多还是年轻人在弄,上了岁数的人还是觉得花上千块钱去弄那么一个东西实在是浪费。即便大米白面现在都能吃饱,但挨饿的感觉将是一辈子都忘不掉记忆,任何吃穿之外的享受都是作孽。但实际上没有人能架住情节曲折的电视剧,优美动听音乐的吸引,和金强,卫红一样的人不在少数,都谋划着啥时候能让孩子坐在自己家的炕上上看电视,听音乐。也有像孙玉亭这样喜欢观察局势的人预言说,将来电视机就是一件普通的家具,家家都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