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付完钱回来听见了后半句,不明所以的问:“咱家的鞋袜咋能让秀管吗?再说人上了大学了,纳鞋底,做鞋这种事不用干了。”
“你就是个瓜娃。”秀莲笑着对少安说。
到了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走到一家饭馆,上面大牌子上写着“老孙家羊肉泡馍”。少安笑说:“这不是到了自己家了吗?”
几个人进去吃了饭,下午继续在那块儿转,顺便给父亲买了一个栽绒的火车头帽子,母亲和奶奶各买了一条围巾,虎子和燕子是一身衣裳,姐姐,姐夫,二爸也都有点东西。
虽然东西都不大,但因为件数多,乱七八糟的也有一大堆。少安就把他们放在街边的一个长椅上,用两条围巾扎成了一捆,往肩上一撂,扛了起来。
“哥——”兰香笑着说,“看你,我帮你拿一点吧。”
“就是,这儿没人扛着东西的。”金秀也说。
“啥东西上了肩就觉得轻了嘛,就是,”少安也觉得奇怪,“这儿的人怎么都用手提着东西,那多累。”但他也拗不过两个妹妹,只好取下来用手提着。
两天之后少安拿着那个条子去大医院检查了一下,结果依然是那样,但此时少安和秀莲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所有能想到的,没有想到的,都做了,心中没有任何遗憾。最后这次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秀莲立马和少安回到了双水村。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尽可能地享受她和少安亲手建起来地这个家,那是她这些年辛劳地目标,也即将成为她生命的归宿。
在大医院里开的药效果很好,回到家后秀莲地精神好了不少。她把所有地精力都用在了收拾家上,地扫的干干净净,家具擦地一尘不染,每一件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这种状态甚至让少安产生了一种错觉,秀莲可以扛过年关,甚至完全扛过去。然而他不知道秀莲是在用生命重最后地一点能量在扛,一旦倒下地时候,她的生命也就迅速走向了终点。
在卧床不起的第二天,秀莲的咳嗽停止了,也拒绝再喝任何药。最后看了一遍为她准备的寿衣和纯柏木的棺材,满意的对少安说:“去学校喊虎子回来。”
虽然少安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坚强是多么的脆弱。他守在秀莲的棺材前,彻夜流泪,对前来吊唁的人不管不顾。村里红白喜事的把式金俊山看这样不行,立马让玉亭给少平发电报,让他回来主事。又安排金强去给秀莲娘家的人报丧——其实姐姐秀英本就在这边照顾秀莲,但报丧是一种规矩,不能省掉。
秀莲的父亲和她几个堂兄弟在少平回家的后一天赶了过来。少平没有想着省钱,按照农村的最高规格办了葬礼,然后代表虎子问贺家的人还有没有什么意见。秀莲娘家的人知道秀莲的病情,生病期间孙家对她的照顾,以及为治病所做的种种努力,也没什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