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丽立刻将他的头颈扶起,鹤首靠在她的臂膀上:“你怎么了?受伤了?”
仙鹤声音渐渐微弱:“李姑娘。。。。。。秀丽,听我说。我的同门得到我的传音,去接引瑶池中的凡人了,无暇再来这里。而这具鹤傀的炁将要用尽,我无法再与你同行。你待在这家店里,耐心再住一日。明天,大周的幽世,将有黄祖缚日、天狗食日的异动,这一大片幽世都将因此大事而浮出人间。你。。。。。。趁机攀上黄祖最顶端,趁着天狗食日之时,跃出阳世。。。。。。”
“黄祖是什么?”
“黄祖。。。。。。就是那棵树。。。。。。”仙鹤说:“大周之中,遮蔽了半个天的树。这个。。。。。。”他勉力张开鹤喙,吐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包裹,用翅膀托起:“这个,是我宗的信物,也是我这趟,本来送你前去大周时,要交给我同门的东西。。。。。。”
“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它。你把它。。。。。。咳咳咳。。。。。。交、交。。。。。。他。。。。。。我会再。。。。。。翱——”
傀儡上储存的炁彻底耗尽,仙鹤不再人言,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从她怀里站了起来,拍拍翅膀,钻出了鹤氅等衣物,振翅抖落身上尘埃。
它歪了歪脑袋,眼神彻底清澈了下来,只残留了一些本能,用喙叼着那个黄皮包裹,往她跟前递了递。
李秀丽接过了包裹。
鹤便又一声长鸣,声音洪亮,传于四野。
它振翅而起,飞出客店,羽如白衣,尾似墨裙,乘风而上,飞到高空时,如泡沫般被抹去,化作一片洁白羽毛,飘然落下。
落下。
羽毛飘进客店,落到李秀丽手中,她身上与丁令威的鹤傀相连的炁,倏尔散去。
本来,她嫌弃丁令威约束小学生似的,此时,有一丝丝怅然,却对着这片羽毛说:“成,你放心,我讲义气。一定给你送到。”
她当然知道,丁令威要她送这信物,除了完成宗门任务,还有就是,信物也可以作为凭证,让她在太乙宗门人的庇护下生活。
但是她可以悄悄送去。之后,留不留下,去哪里玩,就没人管她,可以随便啦,哈哈!
她解开黄皮包裹看了一眼:包袱里放着一整块的玉,方圆得体,雕琢为一尊大印。色绿如蓝,剔透温润,边上缺了一角,以黄金补全。
她举起这块印翻了一翻,咦?印面有刻字?
这是什么字?“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她辨认了好一会,一个字也没认出来,跟鬼画符似的,倒是看出了许多鸟,像画多过像字。
她把包裹皮又重新系上,不在意,随手扔在桌子上。送到就行。管它是什么呢。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李秀丽揉着眼睛,推开罩在她头顶的青伞,爬起来。她这一觉睡得还可以,幸好这里是幽世,没有跳蚤、臭虫那种东西。
她是被楼下狐狸一家、其他小现象们的大呼小叫给吵醒的。
两只半大狐狸堵在门口,少年时期的嗓音极响亮,指着天上大呼小叫:“你们看,黄祖,黄祖!”
她推开窗,往外看。
一看,一怔,又揉了揉眼。
伫立在大周山河之间门,树冠像八重天的云,遮蔽了大半天空的巨树,今日里骤然又拔高了许多,其枝桠舒展开来,竟然够到了悬在天上的太阳,无数碎叶挡住了它散发的光芒,然后,树枝迅速地将其勾缠住,束缚不得脱。
黄祖缚日!
于是,一时之间门,整个大周黯淡极了,地上一片灰暗,山河像烧尽的碳,在树根下作肥料。
太阳,则像被挂在树梢上的一盏纸糊灯笼,薄薄的、还在摇动,却随时可能熄灭。
狐狸一家又叫了起来,声音极惊恐:“天狗、天狗,它顺着黄祖,爬上去了!”
一只狩猎用的细犬,个头庞大无比,它四爪生云,竟以树干为跑道,竖着奔向停在八重树冠上的太阳,时而发出狂笑般的犬吠,声震如雷,远远地传之大周四方。
太阳察觉到危险,又开始摇动,想要挣脱虬绕的树枝。
名唤“黄祖”的树,却弯下无数枝丫,更紧地箍住太阳。
见此情形,狐狸一家,从老到小,都急出了眼泪。店主大叫:“不要,不要,太阳,快跑!”
老板娘带着两个孩子,跪倒在地,仰着头,双手合十,流泪,喃喃请求:“黄祖,求您,求您,放过我们的太阳吧,放过它罢!”
孩子们生出勇气,从地上捡起石头,徒劳无功地朝天上扔去:“天狗,不要吃我们的太阳!”
不仅仅是狐狸一家,它们身旁有无数微小型现象,也这样喊着。
大周幽世之中,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数声浪汇在一起,他们都在喊“放开太阳!”、“黄祖,放开太阳!”“走开,天狗!”“求求您!”
或愤怒,或沉重,或哽咽,或绝望。
许多大周的中型现象,甚至大型现象,千奇百怪的鬼神、异兽模样的,都纷纷奔向树干,试图解救太阳,阻止天狗。
但它们的力量尚未靠近,遮云蔽日的黄祖被它们惊动,蠕动树枝,抖虱子般,将这些现象都扫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