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不再看她,假装闭目养神。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进了小区,陶婉没下停车场反而把车停到了小区路边,苏颜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对不起颜颜,我有点不舒服。”陶婉伏身在方向盘上,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苏颜知道她虽然心眼多,但从不屑于装病来搏关注,会在进了小区之后都无法多开几步,显然是非常不舒服。“你怎么了?”苏颜心中一急,声音也掩饰不住关怀。她俯身到驾驶座想要瞧一瞧陶婉,对方却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我没事,你可以先上去,我舒服点再去停车。”苏颜气她,“这时候你闹什么别扭?让我看看?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她顾不得淑女形象,直接从后座迈到了副驾驶座上,扶着陶婉的肩膀去查看她的情况。陶婉脸上有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苏颜被她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很难受吗?”陶婉顺势靠到她肩上,摇头道:“大概是有点中暑。”苏颜又气又心疼,一手揽着她,一手胡乱地在车斗里翻找药。“我记得你车上有常用药的,在哪里?”“你右手边。”苏颜翻到软胶囊,又开了一瓶水,给陶婉喂下去。陶婉靠着她,闭着眼显出柔弱的模样。苏颜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她脸色渐渐好转,忍不住开口唠叨了起来。“都说那么热的天你干吗要在外面等了,车里空调不够凉快吗?”“还是开药店的,自己那么不注意。中途难受就可以和我说了,我又不是不会开车。”“让我先上去,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要真出点什么事,最后麻烦的还不是我?”陶婉爱死了她的嘴硬心软,听着听着就嘴角勾了笑。“笑笑笑,你笑什么?”“颜颜,谢谢你。”这道谢听起来太真挚诚恳,让苏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算啦,没什么好谢的。”再说,依照她们现在的关系,说得那么客气反而怪怪的。“我在外面等是想早点看到你,中途看你在小憩就想再坚持一下,让你先上去是怕你觉得麻烦。”若放在平时,苏颜一定觉得她这些话是在调戏自己。可大概是因为生病时的陶婉太过柔软,没有一点儿妖孽的气质,害她忍不住就想相信。“我、我可从来没觉得你麻烦……”“你胡说,明明觉得我很麻烦。”那是因为你确实很麻烦!苏颜觉得自己坏就坏在了和白书一做了朋友,好的不学,倒是把她那份心疼女孩子的烂性子学了一半。每次陶婉服个软示个弱,楚楚可怜一下,她就说不出重话下不了重手。“那你麻烦,我不嫌弃就好了。”陶婉笑得很开心。“真的不嫌弃吗?”苏颜嫌她得寸进尺,没好气道:“假的。”陶婉才不管,抱着她手臂撒娇。“明明前面不是这样讲的。”太幼稚了。怎么和白书一一个德行?不对,其实是白书一有些地方很像陶婉吧?“好了好,你要是舒服点了我们就回家吧,在车里也不是个事。”陶婉颇知道见好就收,“嗯。”两人因为这点事,气氛缓和了很多,吃完晚餐聊了会儿天,甚至还一起洗了澡。虽然一直是陶婉在撩拨她,苏颜表现得半推半就,但真的算下来,她在上面的次数比陶婉多得多。一个是因为她心里不服气,就想看着陶婉被欺负得嘤嘤哭,另一个则是因为陶婉真的很懒。但晚上的陶婉似乎颇为激动,热情得苏颜根本受不了。两个人从浴室到卧室不知道折腾了几次,最后要不是苏颜拿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还不知道要被磋磨多久。根本不像是刚病过一回的人!陶婉看起来既有些意犹未尽,又有点心满意足。“颜颜……”“别和我说话!”苏颜觉得很丢脸,晚上叫得有些过,现在回想起来都不敢见人。“可是我手酸。”“你手酸关我屁事!”她腰更酸好不好?今天要不是体谅陶婉身体不舒服,她能被这么欺负?明天一定要欺负回来!陶婉餍足地往她被单里钻,“我这是为你服务才酸的,劳苦功高。”一回就劳苦功高了?那她以前是不是功高震主,硕果累累?两人要是一男一女,可能儿子女儿都怀十七八个了。“求求你闭嘴吧,我好困。”陶婉听话地闭了会儿嘴,复又开口道:“颜颜……”苏颜已经有些迷糊,含含糊糊地开口道:“又怎么了……”“我想搬家,搬回自己的房子。”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直直看向陶婉。她有话想说,不知道从何说起,有问题想问,也不知道该如何问。陶婉平静地望着她,“现在白姨和小白都很少住这里,我既然自己有房子,也没必要一定要住这边。”苏颜心中突然像空了一块。“那很好啊……”这样确实很好,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她又在奢望什么呢?她们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因一点儿机缘暂时住在一起。就算不演变成这种关系,就算演变成了这种关系,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分开的。陶婉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你没有其他话要说吗?”“和白姨小白打好招呼,搬家要帮忙可以叫我。”“那你呢?”苏颜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的房子又还没交付,当然继续住这里啦。你不在,我一个人自在多了。”“你喜欢住这里?”“我当然喜欢啊。”苏颜当然喜欢这里,这里是她的新,也承载着她短暂却快乐的回忆。陶婉无声叹息,把想要邀请她一起住的话默默吞回了心里。越和苏颜相处,越和她亲密,越喜欢她,陶婉心中也生出了更多犹豫和顾虑。她自然可以不要脸,曾经也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但在苏颜身上体会过被误会的心痛以后,她也开始反思自己。对苏颜,她绝不是仅仅当作消遣。可怎样才能让对方明白这件事呢?她明白的,不仅是苏颜别扭,自己也一样。明明有些问题只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就能解决,她却无法做到。就像苏颜下意识口是心非一样,她也无法把真心话认真倾诉。只有假装轻佻,假装玩笑,假装调侃,她才能顺利地说出来。戴多了面具,养成了习惯,反射性地自我保护,叫她失去了坦然面对他人的能力——甚至是自己喜欢的人,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四之前一定完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陶婉一直在为搬家做准备,苏颜更加不喜欢回来,陶婉也不像之前那样每周去接她。苏颜几次回家没看到陶婉,差点以为她已经搬走了。陶婉几次想要邀请苏颜,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甚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对于苏颜她却是从胜券在握到如今的游移不定。她素来擅长揣测人心,对于看着长大的苏颜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她曾以为,想要得到苏颜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爱情的可怕。真正陷入其中才知道,所谓的理智并没有太多的作用。她有些庆幸,又有些悲哀。庆幸于曾以为不可能在蠢动的心获得了重生,悲哀于失去了从容后自己的步履蹒跚。陶婉至此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变了,失忆这件事对她的性格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刚开始对苏颜动心思时,她并没有太过深入思考这件事。她向来自私自利又我行我素,甚至没有太多的道德观念,勾引苏颜似乎也只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