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谢草草收拾了背包,穿了身方便行动的衣裤。给言父和言淡发去条短信:“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可能明天回来。”抓了包打开门准备走,一个高挑的身子堵在门口。那人比她高出一个头,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她:“请病假是假的。”“真的,一直低烧呢。”言谢把门带上,想往外走,林于恩拦着不让。“生病了还乱跑。”林于恩伸手探向言谢的头,言谢下意识想躲开,但由于她夹在门和林于恩中间,没什么移动空间,只好站着没动。“唔,温度好像是不大正常。”林于恩自言自语。温热的触感通过手心传来,柔软、鲜活,还有一种奇妙的感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猛地抽回手。“去哪?能行动但不去上班?当心我向月光文化老板投诉你不敬业。”“有个很重要的事,很急,你先让开。”林于恩:“什么事,要去哪?”言谢:“关于品牌补充方案的事,我有个想法,需要去宁山一趟。”宁山在帝都郊区,距离主城区180公里,山高水险,森林茂密,常年云雾缭绕,由于山势较陡,且山中仅有一两个小村落,所以并未作为旅游胜地过度开发。林于恩:“我也去。”“那边不好走,你别去了,我回来向你汇报。”林于恩堵着门不让:“方案的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去。”僵持好一会儿,言谢妥协了:“那走吧,路上再解释。”红色的法拉利不管在哪都是个抢眼的存在,更别说在人烟稀少、满眼是绿的村落。林于恩把车停在宁山脚下的村口,和旁边的挖掘机并排,里面的路狭窄崎岖实在是开不过去。“这车太不方便了,你早说要来这我就换一辆车开,最近老开它早都开腻了。”你也就才开了几个月吧?言谢想着刚才满是石块的凹凸路面,实在是心疼这辆浑身是土的小红,能开到这里已经是很难为它了,身为豪车竟然沦落到和挖掘机一个咖位。言谢和林于恩此行是来找一位叫张衍博的老先生。张老先生是近代书法名家,以自创的衍体声名远扬,其字用一字千金来形容毫不为过。张老先生与言父颇有几分交情,所以言谢对他有一些了解。“他和我们的补充材料有什么关系?”在车上林于恩问。言谢解释:“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建筑与人文相结合的概念,一来这我们用心打磨了这么久,放弃可惜;二来我还是认为这个概念将冰冷的建筑注入了人情味,能打动人,投标那天万海演讲完后,看政府和观众的反应就能知道,他们喜欢。既然不放弃,那么我们就一定要将这个概念延伸,找到更好的切入点,比万海更出彩!”林于恩心中一动,侧头去看言谢,表面上却漫不经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个点是什么还没想好。”“我有一个思路。你好好开车!”林于恩哼唧着扭头看回前方。今天的小白菜穿得很休闲,把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干净修长的脖子,比平时多了几分生动气。“之前的方案咱们一直在强调‘家’,比家更大的是什么?”“社会?”“比家更高一个层次的是什么?”“生活?”“没错!一点即透,很聪明嘛!”言谢赞道,继续说:“从实体概念来说,人类群居组成家庭,一个个家庭组成了社会。从虚拟概念来说,家是生活的一部分,家的幸福感是生活幸福感的重要部分。所以,我们将范围扩大,宣扬碧城的社会责任感,以构建人类美好生活为目标,憧憬和谐圆满。”“的确很合适……”此时的林于恩已经顾不上抬杠了。“憧憬”代表无限的可能,而“和谐”的确比“确幸”更加大气。“你这满是猪的白菜脑袋怎么想出来的?”言谢白他一眼:“我前晚想了一整晚。”“所以今天白菜被霜打了,蔫了,生病了。”林于恩打趣。“所以你要找张衍博先生。昨天你没来上班就是去找他了,但你没找到,今天得到消息他在宁山?”言谢惊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当言谢把社会和生活的概念与张衍博老先生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林于恩几乎是秒懂:“张老先生是书法界中的‘道’派,崇尚道法自然,天人和谐。不久前他在网上因不流于俗、不拘于格而大火,你是想求得张老先生的支持,稳固这个概念,就算万海方也用了同样的概念,我们手中的牌也比他们大牌。另外,虽然社会、生活的概念比家更大,但家更接近人心,你怕我们推行的理念普通人一时间难以理解,所以想让人将这个概念和张老先生的阐释联系到一起,更接地气,更容易引起共鸣。”“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真的,和她想得几乎一样。言谢是真的很吃惊。“别误会,你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只不过我这个败家子除了泡酒吧外,刚好很偶尔的情况下会关注点艺术,你知道,懂艺术才能装,越能装越能引起女孩子喜欢。”“好好,你看春上春树、看托尔斯泰、研究书法都是为了泡妹子。我知道的,你不用再解释。”言谢即便是在瘪嘴,也掩盖不住上扬的嘴角,还好林于恩在开车看不到。言谢:“话说回来,要得到张老先生的支持并不容易。”林于恩何尝不明白,张衍博几乎不参与商业行为。“并且,他就算同意帮我们,用什么方式宣传给外界才不显得刻意?”“如果能得到一副老先生对于咱们品牌主题语的题字,就再好不过了。”林于恩:“你想买他的字?抛开他愿不愿意不说,他的字可不便宜?”言谢:“怕什么,你不是金主吗?再贵也付得起。”林于恩:“……”山路十八弯,林于恩和言谢在宁村里转了好久,总算是找到张老先生的院落。敲了许久,没有人开。“不会是找错了吧?你怎么了知道这是张老先生的別居?”林于恩问。言谢打开手机,给林于恩看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房子用青白石头砌成,古朴、清韵,门前一棵槐树,和此时他们眼前的一模一样。言谢解释:“张老先生与我爸是认识的,所以我知道他在帝都的住所,昨天便是去了那边,等了大半天天也没人,后来他助手来了,才得知张老先生到宁山修养来了,我请给了我照片。”“我很好奇……”“什么?”林于恩疑惑看着言谢:“按助手的说法,张老先生是来宁山清修的,清修要的是清静,自然不希望人打扰,怎么就随便把地址和照片给你了呢?”言谢抬眼,白净的脸颊沁出两抹淡红,秋水明眸,像清晨叶尖噙着将滴未滴的露。她微微一笑:“当然不是随便给的,求了他好久呢。”林于恩懂了,言谢这模样,无论她内心有多坚定和狡黠,至少从外表看,娴静恬淡,弱柳扶风,天生就让人拒绝不了。人们总害怕把美好而脆弱的东西给弄碎了。言谢探着脑袋往房子旁的巷道里望,想看看后面有没有人。林于恩站在她身后,也照着她的幅度角度望,两个人的动作一模一样,从远处看还有点好笑。望着望着,远处一个小点渐渐变大,言谢瞳孔骤然紧缩,一只中华田园犬正涂着舌头向他们跑来!言谢吓得往后一缩,头顶磕到林于恩下巴上砰地一响,林于恩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揉下巴,言谢已经跳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托住她,不让她往下掉。中华田园犬跑到二人身边绕了几圈,并不凶猛,好像只是好奇这两个陌生人是谁,末了还用头蹭了蹭林于恩的裤腿。言谢小腿感受到一丁点毛茸茸的触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把林于恩搂得更紧了,还时不时往上蹭,当他是棵树,在努力往上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