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把早已准备好的早餐摆上桌,各式斑斓精致的甜点铺满一桌,都是林于恩的最爱。“少爷,过来吃早点。”“我有事不吃了。”林于恩走过餐厅,竟然没瞧一瞧桌上的点心再下决定。这和往常不一样啊。“您这是去干什么呢?”李姨问。“参加婚礼。”林于恩道。李姨很好奇,他们家少爷究竟是参加谁的婚礼,穿得跟自己要结婚似的……林于恩接到言谢的时候,只剩下言谢在家里。据言谢说,她爸和晴姨已经去了礼堂,而言淡也提前过去帮忙了。“你怎么也不先去帮个忙什么的?”林于恩问。“我哥是生意场上的人,张罗事他得心应手,况且现场的帮手很多,婚庆公司也很给力,我就不去帮倒忙了。”言谢低着头,有些出神。她今天没有做过多修饰,穿了身白色连衣裙,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鬓边夹着个小白花发卡。简单,明净。她这模样在林于恩眼中看来,总觉得有些许伤感。待听说她想去的地方时,林于恩懂了。林于恩很庆幸,他今天换了辆沉稳低调的黑色卡宴,前段时间的心头好、陪着他翻山越岭的红色法拉利要暂且退居二线了。要不然,此时肃穆庄重的墓园门口停着一辆大红色的跑车,也太格格不入了。言谢捧了束小白花,放在在谢宛言的墓碑前。墓碑前的照片上,谢宛言浅浅微笑,温婉静谧,模样和言谢很像。那是林于恩第一次看见言谢母亲的样子。言谢紧闭双眼,虔诚默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与照片上谢宛言的笑容刚好弯成同一个弧度,好像闭上眼,她就能见到母亲。言谢站了许久,林于恩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侧脸。他在想,言谢会和她母亲说什么话。“以前来看我妈,经常会发现目前放着束开得正好的小白花,以前不知道是谁,不久前才知道是沈姨。”言谢的嗓音平滑缓慢。林于恩:“嗯,听我妈提起过。”言谢:“因为你妈和我妈的从学生时代开始的密友关系,她们两几句娃娃亲的玩笑话,才让我们勉强凑到了一起,不然我们的生活应该没什么交集。”林于恩没有说话。“我妈是为了生我,难产而去世的。你说……若没有我,我妈是不是就能好好地活着了?我爸、我哥,还有沈姨,按理说他们应该要讨厌……”林于恩猛地扯住言谢,将她抱住,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他结实的臂膀将她紧紧搂住,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言谢整个人没入林于恩怀里,感受到他的力量和温度,觉得踏实、安心。林于恩清亮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是你妈用生命换来的,对于爱你妈的人来说,你既是全新的生命个体,又是你妈生命的延续,所以他们对你的爱是双倍的,只会更多,不会少。”“嗯……”言谢搭在身侧的双手将林于恩轻轻抱住,没再说什么。回去的路上,言谢坐在副驾座位上,看着窗外出神。今天是他爸的喜事,她是真心为他和晴姨感到高兴。言父是高校的中文老师,而苏晴是他先前教过的一个学生。谢宛言刚去世那几年,言淡和言谢都还小,言父一个人根本无力照料。苏晴忙上忙下,又是照顾小孩,又是打理家里,帮了不少忙。任谁都看得出来,苏晴是喜欢言父的。但言父还是婉拒了她,希望她能看开看远一些,找到自己的幸福。面对言父的拒绝,苏晴依然不放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照顾言淡和言谢,不离不弃十几年,言家早把她当成了家人。等到言谢长大工作以后,在她和言淡的劝说下,言父才越过自己心里的砍,向苏晴求了婚。这一个迟来十几年的婚礼,对苏晴来说是守得月开见月明,对言父来说是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对言家兄妹来说是衷心祝福与感谢。言谢今天来看母亲,并不是觉得伤感,不是不赞成婚礼,她只是想她了,来亲口告诉母亲,爸爸哥哥还有她,他们都过得很好。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更重要的是,今天有个人陪她去。她想,母亲见到,也一定会很高兴。婚礼在城郊一处山庄的户外草坪举行。林于恩陪言谢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任谁都看得出来关系匪浅。对于林于恩的到来,言淡虽然不意外,但也不想给他好脸色看,又碍于父亲的大喜日子不便于发作,只好不去理会他们,眼不见为净。晴姨今天很美。洁白的婚纱裙摆在地上拖曳很远,代表长长久久。头纱覆面,若影若现,即使隔着头纱都能感受到她脸上洋溢的幸福,她缓缓走向言父,言父在道路的尽头向她伸出手,她走过去稳稳地握在他手上。不长的道路跨越了十几年的距离。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几年?言谢很佩服晴姨,这么多年,她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让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需要很强大的内心和毅力。而对于言谢来说,母亲的离开让她很难去喜欢上某件东西某个人,但若喜欢,她想要的是长长久久,她不要她喜欢的人再像她母亲一样离她而去,消失在人海再也不回来。场内掌声热烈,言父掀开了苏晴的头纱。两人互相凝视,这一刻属于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言谢受到感染,连忙去拭自己的眼泪,发现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早已经克制不住往外涌了。纸巾非常及时出现在她面前,她半捂着脸抬头去看,是林于恩递来的。林于恩提前准备了好几包纸巾,而言谢的眼泪却像秋天绵绵细雨,不猛不大,却一直绵延悠长,持续到仪式结束,刚好把纸巾用完。林于恩轻轻顺了顺言谢的背,因为哭得太久,她鼻尖红红的,眼睛梨花带雨,睫毛一颤一颤的,颤得人心动。仪式结束后是宾客吃饭和与主人自由互动的时间。言父半辈子桃李春风,加上苏晴心善好人缘,前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很多。宾客挨个向新人道喜,之后新人又挨个答谢,简直应接不暇。言父的学生中,有不少与言淡、言谢年纪差不多,并且大多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言淡招呼着众人,与他们攀谈地很愉快。可就算言淡的交际能力再强,他也只有一个人,作为言家的主人,和宾客的数量比起来根本不够用。于是,有一部分人便转向言谢。当年言父教他们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儒雅顾家,因此他一双儿女在学生中很出名。而在男学生中嘛,自然是更关注言谢了。当年的言谢和现在变化不大,弱不禁风,楚楚动人,一颦一笑没由来地让人生出想保护的心绪,久久无法忘怀。过了几年再见她,男孩子们稍经世事,才明白言谢长着一张初恋脸,总是能触碰到男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几个男学生挤到言谢面前,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是哭过,又是自我介绍又是嘘寒问暖。而言谢好像还没从情绪中缓过来,只是点头诺诺地应答。站在言谢身边,完全被忽视的林于恩帮言谢收了一手的名片,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些男学生当真是言伯父教出来的高材生?他们都不看新闻的吗?不知道他林于恩是谁?不知道他和言谢什么关系?并且,这些人不仅孤陋寡闻,还没一点眼色,言谢这样子明显很伤心,一点不在状态好吗,他们非要拉着她说话,没见着人家不想说话吗!在第十三个男生凑上来插话的时候,林于恩忍无可忍,冲上去把围住言谢的人拨开,给他们一人散了张自己的名片,一把搂住言谢,挤出一个假笑向男生们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们家小谢喜极而泣,不好意思让外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大家对父亲和晴姨的祝福我们收到了,在这里代表他们谢谢大家,恕我们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