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痴痴坐着,突然一阵花香袭来,淡而悠长,她站起身,慢慢走向花坛,借着月光看去,那里似乎有花朵绽放。她蹲下身,看着那几朵花,想起这乃是他亲手栽下的菊花。记得当时他笑着说:“都说梅兰竹菊四君子,那玉茗花是你,那这君子花便是我了,以后我若不在家时,你看着它,便如看到我一般。”她伸出手去轻触花瓣,一滴泪落了下来。如今花还在,他呢?如此郁郁寡欢了几日,仍是没有任何消息。连太华都得了消息从宫里来看她,劝她想开些,保重身体要紧。她摇摇头,喃喃自语一般说:“我不相信他会有事,他定不会忍心抛下我自己,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太华看到她不过几日便消瘦成这样,心里难过,却也劝不动她,只得任她去了。终于有一日,当她坐在廊下发呆时,只见那管事的冲进来喊道:“王妃,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她一愣,忙站起身来,一时情急,险些摔倒,婢子忙来搀扶,她却顾不得,只让那管事的快说。只听他说:“宫中传来消息,说寿王因负了伤,已经开始回返,想必再过几日便会归来。”“他……他有没有事?”她急忙问道。管事的摇摇头:“只听说伤势不轻……”他如此一说,玉茗便明白,李瑁定是伤的不轻,她心中一痛,长呼几口气才应是压了下去,吩咐道:“备车,我要出城。”从那一日起,她每日一早便出城,守候在城外必经之路的亭中,从那里能看到来往车乘,她就那般急切的望着,期待着他归来的马车能出现在视线中。一日,两日,五日。终于,在这一日的午后,她正用带来的点心充饥,只听身旁婢子喊道:“来了,来了!”啪的一声,那点心掉在地上,她忙站起身来顺着婢子的手看去,果然远远地官路上尘土飞扬,一辆被守卫护送的马车慢慢驶来,她一愣,死死盯着那马车,见车上并没有白布缠绕,才松了口气,忙跳进车中让车夫迎上去。待两车交汇,她从下车来,顾不得那些礼节便冲到那辆车前。为首的是李瑁多年的贴身护卫,见到她施了一礼。她问道:“寿王殿下情况如何?”那护卫答:“启禀王妃,殿下乃是出关巡查时遭了暗算,胸前中了一箭,虽幸而未伤及心肺,却因那箭上却是带了倒钩,极难处置,所以到现在仍不能开始愈合,殿下失血过多,昏昏沉沉,唯有返回长安请太医诊治。”她听了点点头,走到车前,掀开车帘登了上去,回头对那护卫说:“你骑马立刻回王府让管事速去请宫内太医,这边有我就好。”那护卫得了令,跟其余护卫交代几句,策马而去。车队继续前进,玉茗坐在车中,看着那几个月未见的人,如今面色惨白,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她伸手轻轻解开他胸前衣襟,看到那里缠了厚厚纱布,心中一痛,几乎要哭出声来。可她明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越是危急之时,她越不能慌。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她喃喃说:“十八郎,我来接你回家了。”回到府中时,她让护卫小心将人抬到卧房,太医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李瑁的情形,眉头也是一皱,待诊过脉,又看过他的伤势,叹了口气:“寿王殿下此次受伤甚是凶险,再偏半寸,便难以救回。就算如此,这伤口太宽,怕是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玉茗听他这样说,总算放下心来。待太医留了方子,她嘱咐了婢子赶紧去煎,自己则回屋守在床边。尽管已经做好准备,可方才看到他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她仍不免心惊,想到他因此不知遭了多少罪,她心中恨不得替他分担那些苦痛。不久后,宫内也派了人来,说圣人对寿王伤势甚为担心,让人送来上等的伤药。玉茗谢了恩,将那伤药仔细给他敷上,守在床边等着他醒来。听护卫说,这些日子他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初时还能倚在床上,可启程不久便开始昏迷,每日只能清醒那么几个时辰,再加上一路颠簸,伤势加剧,后来便很少清醒。她让婢子端了清水来,沾湿巾子,为他擦去一路风尘。一边擦拭一边轻声说:“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总觉得好似天地都空了一般,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好似你将我的魂也带走了一半,只剩下另一半在这魂不守舍。”她叹了口气:“可如今你回来,却跟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这般睡着。我知道你累了,那便好好歇着,等养足精神,便睁开眼来跟我说一声回来了。”她喃喃自语着,手中握着巾子正擦到他的手。看着那只曾经为她抚琴、摸着她的头为她挽起碎发的手,如今就那样毫无知觉的放着,动也不动,她眼睛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眼泪滴在他的手上,她忙用巾子擦了去,不想再这般没出息的哭泣,正用袖子沾着眼中泪水,却听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哭。”她一愣,猛的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床上那人睁开了一双眼睛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她惊喜万分说:“你……你醒了!”李瑁微微点了点头,他想要为她拭去腮边泪水,可虚弱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我……回来了……”听到这,她终是忍不住,扑在他怀中嚎啕大哭。下一章小甜甜预警李瑁的伤势因在太医的悉心医治和玉茗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可他受伤后在边关得不到及时医治,再加上一路上没有好好调养,身体虚弱,仍需卧床休息。不过对于玉茗来说,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她曾问起他为何会受伤,才得知有一日他跟着守将出关巡查,却没想到城中有叛徒告密,泄露了他的皇子身份。那契丹人想要擒了他作为和谈的筹码,布下重兵埋伏,幸得护卫舍了性命才保他回到城中,可却当胸中了一剑,险些没命。李瑁说完,轻叹一口气:“契丹人生性狡诈,又善骑射,恐怕这场仗不知要打多少年才能结束。”玉茗见他又担忧起边疆,劝道:“你伤还未愈,便不要再操心那些事情,好好休养生息才是。”李瑁摇了摇头说:“我临返回前,听那守将说,契丹与奚族之所以反叛,就是因了安禄山大好喜功,故意挑衅以激起对方反抗,想要邀取战功,只不过这一次翻了船,惹出这么大乱子,而圣人竟然丝毫没有责怪他。由此可见,朝局怕是要荒废了。”玉茗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灵机一动,去西院那采了几朵盛开的秋菊,插在瓷瓶中摆在他床头的案上。她指着那花笑着对他说:“你看,上次栽下的那些菊花没想到竟然开了花,待你伤好些,我们便去那边赏花。”李瑁看着那几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知道是她的心意,笑着应下了。他问起不在的这几个月玉茗都做了些什么,只听她低着头,似笑非笑的说:“我在这王府中,除了每日想你,又有什么可以做?”他笑:“如今我已归来,那你岂不是便无事可做了?”玉茗歪头看着他,故意说:“十八郎伤成这个样子回来,可不就是给我找了件大差事?”说完笑着将头枕在他手臂上。待片刻之后,那笑声住了,才轻声说:“不管怎样,总算是回来了。”他低声说:“中箭那一刻,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竟然捡回一条命来。”他的手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这几个月来,他又何尝不想她呢,边关荒凉,每到太阳落山便安静下来,无数过漫漫长夜,他辗转反侧,唯有将那个香囊握在手中,才能缓解相思之苦。本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到长安城,可这一关终是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