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时遇还要坚持换过来开,才说了句话,车身忽然顿了下。边经望轻踩刹车停住,远光灯下前路拉了一条警示带,路边有三四个人影冲他们挥手示意后退。“封路了。”时遇啊了声:“那怎么吧?俞导他们还在山上吧?”有人来指挥他们后退,为首裹着军大衣的大叔特别好心的敲开他们车窗,说着不标准的东北普通话:“你们和山上拍电影的是一块的吧?大雪封路了不安全,等我们清扫了积雪明早你们再上山。”“那山上的人呢,下雪不要紧吗?”大叔摆摆手回道:“没事没事,这里常年有人上山,山上都有住的地方。”最后,在大叔的指引下他们开车找到靠近山脚的一个平房小院借宿一晚。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婆婆,婆婆自称姓林,丈夫是这山里的守山人,他们是这山脚下唯一一户人家。土炕烧得烫手,林婆婆特意给垫了一层被子。还准备了一桌吃的,动作娴熟的给他们摆碗筷:“我这里啊,经常有上山或者下山的人过来借个地方吃饭睡觉,东西都准备得可足,你们尽管吃,吃不够和我说。”林婆婆说话里面时不时掺着几句时遇听不懂的方言,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疑惑的抬眼看向对面。边经望喝了口水,放下水杯解释:“闽南语。”倒是林婆婆先听见,瞪时眉开眼笑的乐了,用闽南语问了边经望一句你是哪里人?边经望用闽南语回我母亲是台湾人。林婆婆家里除了收音机连电视都没有,不知道明星更不知道kc是谁,只把他当成自己半个老乡。林婆婆很善谈又热情,一来一回和他用闽南语聊天,说到高兴处笑得前仰后合。唯独时遇晾在一边一个字都听不懂,悲催的干吃了一大碗米饭。最后林婆婆终于注意到她,又要给她添饭,时遇连连摆手拒绝。饭后林婆婆跟边经望说了句什么,期间笑着看了看她,看得她不明所以,等到林婆婆点头离开后边经望跟她解释:“她说这里住的地方小,只能我们两人在这炕上挤一挤了。”只是一块在炕上打个铺盖罢了……放开了想想也没什么不是?时遇自我麻痹了一番靠墙铺好被褥,看了眼另一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把另一边也铺好?窗外的雪小了很多,只有寒风吹过零零碎碎的从地上或是半空中卷起来几片零散的薄雪。院门口挂着一盏年岁很长的灯,灯光有些发沉却是室外唯一的一星光亮。衬着灯光下,有个在打电话的身影隐隐晃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时遇慢半拍收回眼来去摸手机。她妈不放心她,打电话来问:“你那边下雪了没有?我看天气预报最近可是大规模寒潮,你晚上在哪儿住呢,没事儿别乱出去——”还没听完,听筒里忽然消了音,她拿回来看了眼,左上角最后一格信号时隐时现,穿了鞋匆匆跑到外面去,她妈的声音断断续续喂了好几遍直接挂断了。无语的叹了口气,给她妈回了条短信。“下雪山里信号不好,我刚才试过了,应该打不出去。”外面雪后很安静,他说一句隐约都能听到回响。时遇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等他掐了烟走近,清凉的烟味悄悄窜进鼻间。“这么晚,怎么不进去休息?”一想到跟他在同一间房子里睡觉,怎么都觉得不安稳,时遇不答反问:“我们在这里俞导知道吗?”“刚才信号好的时候我给他打过电话。”“哦。”她绞尽脑汁想话题,“……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山路有积雪没法开车,等今晚工人连夜清理过积雪应该可以上山了。”时遇疑惑:“你怎么知道?”“林婆婆说的,”边经望了然的笑笑,“她丈夫今晚被叫出去清雪去了。”想起刚才他和林婆婆旁若无人的闲谈,她忽然问了句:“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们都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基本都在听她说。”对,也是。时遇用脚尖一点一点把巴掌大的一块雪地踩实,趁空侧了下眼,屋里的光打出两人并排的影子落在地上,一高一矮,足足差了一个头。“林婆婆说了她和她丈夫的事,她是台湾人,丈夫是本地人,年轻的时候跟着亲戚去台湾遇见她,之后两人自由相爱,林婆婆自小没离开过台湾,后来实行人口管制,两人被迫分隔在两地,她丈夫没回家乡,半辈子定居在福建沿海。”“直到两岸开放两人再次相见,林婆婆跟着丈夫离开了台湾来到他的家乡到现在。”一阵风吹来,他的嗓音越发浅淡,“他们两人为了互相等对方都没结婚,一辈子无儿无女。”几句话却像听了一个长久的故事。刚才吃饭的时候看林婆婆眉开眼笑的样子还以为她说的是什么笑话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段有点心酸的故事。看她一时间没什么话说,他隐隐猜道:“怎么,惊着了?”“就是……没想到。”望着浑厚的夜幕,她老实说,“以前在崔三三剧本里听多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头一次在现实里亲眼见到这么传奇的……对了,你的闽南语怎么说得那么好?”他沉默了一会儿,出其不意抛了句:“想不想听听我说更传奇的?”“啊?”林婆婆临睡前看他们在外面站着好心的给他们拿了两把凳子,又给倒了两杯热水,这才笑呵呵的回去休息。“我母亲是台湾人,我父亲是中法混血。”他忽然说了句。时遇抱着热水杯暖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这些都知道,他生于台湾长于上海,后来十几岁就去了法国上学。“小时候大概六七岁的时候跟着外婆在泉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外婆家是少数民族就学会了闽南语,只是后来去了上海又出国就渐渐忘得差不多了。”顿了下,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问:“记得那首《1981》吗?”时遇点头,她的锁屏密码怎么会不记得?不出意外,他轻笑了声:“那是我写给父母的。”“我知道,看过你出专辑时的采访。”他当时在采访里说,他的父母就是在那年相遇的,她当时还觉得真是浪漫,到现在每次听这首歌都会自动脑补。雪夜安宁,他轻叹了声:“其实没什么浪漫,我父母,比林婆婆和她丈夫好一点。”怎么会?“早年间老一辈人的思想都比较保守,当初我父母要结婚,但我外婆无论如何不同意她找个外国人远嫁,两人分开后我父亲远在法国,我母亲为了和我外婆抗争在婚前生下了我,我的名字是她取的……意为经年之望。”时遇愣了好半响:“……那后来呢?”“后来还比较好,”他笑了笑,轻松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快一岁的时候,母亲差点带着我离家出走,我外婆终究拗不过她。”微微松口气,后知后觉又有点紧张,这么隐私的事他就这么闲话家常般告诉了她,纠结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怎么就告诉我这个?”他状似无意,喝了口几乎凉透的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眼见天色渐晚夜里更冷了几分,两人起身回屋,她反手关紧门回头犹豫着说了句:“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乱说的。”边经望掀了一半门帘正要进去,闻言顿了下,见她神情郑重而坚决,到底没忍住勾了勾唇。时遇就这么又被他的笑怔住,回过神来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跟偶像近距离接触果然需要的不是一般定力。☆、36昨晚雪下得不算多,第二天清晨山路就可以正常通车了,两人赶到时剧组正从取景点回来。今天正好阴天,乌云压空,山上起了雾更别说什么日出了,剧组无功而返俞导跟摄影师算计着看来还要再多停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