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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第1页)

近乎一个刹那,谢清豫便被陆至言的眼神击。她虽心知无力抵挡,但仍倔强不肯屈服,咬着唇低声说:“不信。”陆至言想起那一年诗会过后,一干人在席间津津乐道谢清豫的才貌双全。言谈之间下流话是没有的,他却莫名听得烦躁,因而不多时便离席而去。那些人习惯他那般做派,不以为意,与往日有无不同他自己最清楚。后来……她说曾特地去看他,他是知道的。楼阁之上,趴在栏杆处一身绯红衣裳的小姑娘双瞳剪水、霞明玉映,笑盈盈朝他的方向望过来。道路两侧,多少年轻男子频频看向楼阁上的人?她是郡主,较之常人,身份总归非同一般,轻易便会受到瞩目,何况这般样貌与性情。只是如此情形她自己似乎浑然不觉抑或全然不在意。陆至言叹气道:“很早之前,已经听很多人谈起过你。”谢清豫没有抬头看他,却万分惊愕。陆至言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一点,解释般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清豫轻声吐出不变的两个字:“不信。”“你去看我,我知道。你去求陛下对陆家从轻发落,我知道。你带上我离开长安是静心安排过的,没有到青州之前也知道了。你守在榻边照顾我,我知道。”陆至言半阖了眼,缓缓说着:“你一直让人去仔细查探我父母、姐姐的消息,我知道。你怕我觉得被施舍,失了尊严,才特地说是报答救命之恩,我知道。你担心我寝食难安、身体毁损,想尽办法让我好好吃饭,我知道。”他是在说,她为他做的事、她小心翼翼的心思,他都清楚,都明了。谢清豫听得一双眼睛热胀胀的疼,却咬唇克制地说:“不信。”她小声质问:“你那个时候昏迷不醒,怎么会知道我照顾过你……”陆至言静默半晌,说:“因为是你,所以知道。”谢清豫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她慌忙将头埋得更低,注意到陆至言往前一步,忙脚乱背过身去,她哽咽着阻止:“不要看。”陆至言闻言未再往前,她掏出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痕。好不容易止住哭意,恢复几分冷静的谢清豫意识到就此说下去,可能会迫使他向她许下承诺。她想起陆云绣先时谈起过陆至言毅然决然再次投身官场的因由,想起他认为远离是非无法保护任何人。他还有很多想做、必须做的事情吧,哪怕彼此情意相通,有之前种种事情,他们的关系想更进一步总有些阻碍。虽然不是因为冲动导致和陆至言坦白自己的心思,但挑在这个时候和他谈论这种事,实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抱歉,突然和你说这些……”谢清豫转过身,懊恼情绪涌上来,她垂下眼对陆至言低声歉然道,“是我小性子了,以为你一直勉强在做那些事,自己心里觉得难受就不管不顾。”陆至言却问:“那么,我心悦你,你现在信了吗?”“不信。”谢清豫白皙的面庞变得红扑扑的,鼻尖也泛红,“不敢信。”陆至言陷入一片沉寂。他太久没有说话,谢清豫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太得寸进尺。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未及出声,她先听见陆至言的声音。他语声染上一层小孩子被误解般的委屈:“这几个月,我都好好吃饭了。”他们从桐城回来,分别之际,在王府垂花门外,她和他说,好好吃饭。无论如何能言善辩,今时今日为向她证明心意,也单单说得出这样一句。谢清豫心底却满溢柔情,翘一翘嘴角:“以后都好好吃饭,我才信。”陆至言从容点头:“好。”不好和自己哥哥走散得太久,得到陆至言这样的话,对谢清豫来说已足够。他们离开湖边,重新坐上马背,骑马往回走。又不想回去得太快,她故意走得很慢。谢清豫后知后觉,她从自己哥哥身边走开的时候,陆至言跟在她身后,多半也是有意为之……会不会原本也有话想和她说?可惜已无从得知。回想陆至言方才的话语,清晰感知到他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意,谢清豫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她没有回头,可知道陆至言在她身后,又满心欢喜。心酸委屈,忐忑不安,通通消失不见。谢清豫偷偷的笑,这样好的一个陆至言,终是她天从人愿了。谢清豫和陆至言回到宿营地,谢泽已经回来了。有护卫跟着,他不十分担心自己妹妹的安全,但注意到她两空空,以为她到别处找猎物的人自然要问上一句。谢泽问:“豫儿,你的猎物呢,怎么空着回来?”“没有空着啊。”谢清豫眨眨眼,“我今天收获大着呢。”谢泽见自己妹妹一脸欢喜,也笑:“大收获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有看见?”谢清豫笑得神神秘秘:“不告诉你。”见她不怎么想说,哪怕好奇,谢泽也没有追问到底。离吃饭还有些时间,谢清豫姑且回帐子里烤火休息。走到帐篷外,她回过头搜寻陆至言的身影。他似有所觉朝她看过来,两相对视,谢清豫冲他轻点一下头才走进去。出发之前,谢清豫做好准备、打定主意要和陆至言摊牌。她那时没有心思想自己会得到好的回答,而是焦虑于其他的可能,一度以为他们会到此为止。未曾想,想要从陆至言这里得到的答案真的得到了。谢清豫却不认为这是被上天眷顾和厚待,明明是彼此都未曾放弃,才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只是设想过他们之间的再多可能,谢清豫都没有想过会是陆至言今天告诉她的这个样子——在她将他放到心底的时候,他也有近乎相似的感受,没有办法忽视得了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把话说出来,陆至言是不是不准备这么早告诉她这些?陆家才刚刚得到平反,他才重新回到朝堂上没有多久的时间,而他之前受到睿王府庇护,外面知道这一件事的人不在少数……怎么看都确实不合时宜。谢清豫抱着炉坐在小榻上,细细梳理他们的事,发觉到陆至言的难处。如同她不希望陆至言出于感激之情而对她好,他必然不希望被认为是为报答而做出类似以身相许的事。倘使一切变成那个样子,无疑是对这份感情的一种亵渎。得以真正确认陆至言的心意,谢清豫以为,凭着这一点,自己是等得起的。等一个彼此都认为合适的时,他们的感情总归会变得正大光明。若等不到那一天,只能说有缘无份,她唯一的奢求是能好聚好散,不要互相怨憎。把这些想明白,谢清豫也平复了心情。她记起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香囊,那时定是叫陆至言捡去了吧……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拆穿。就当是交换信物。谢清豫擅自做主,单方面认定这么一件事。他们在猎场一共待了十天的时间,和陆至言说过那些话之后,丢开内心纠结和谢清豫又能自然的和他搭话。毕竟当初在路上,类似的事她做得太多。她向来知分寸,过火的事儿不会干,不至于叫人觉得他们过分亲密。何况他们见到对方时,通常有其他人在,不是谢泽也有别人,任谁都晓得收敛和矜持。回到长安,谢清豫一日一日心情都很好。虽然依旧不能常常见到陆至言,但她开始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给他写信。有时候两天一封,有时候频繁一些,而次次都能收到他的回信。十一月初陆续下过几场大雪,整座长安城银装素裹,浸染在寒冬的气氛之。琳琅院里,几名不怕冷小丫鬟正用积雪堆小人玩,而谢清豫坐在罗汉床上,怀里头搁着一个炉,正认认真真给陆至言写信。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没有什么烦恼要对人倾诉,谢清豫给陆至言的信里,写的多是一些她身边发生的琐事,细细碎碎、絮絮叨叨,什么都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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