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才开了个头,她就即刻接话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周旷珩眉头微皱,他现在不喜欢她这么聪明的样子。“本王要你去放一个人。”云月猜到了是谁,但她不说。她察言观色也很厉害的,只是用得少。他不喜欢她自作聪明,方才她看出来了。“谁啊?”云月问。“章行逸。”云月没有担心过死土匪的死活,因为她看出周旷珩不会杀他。是在那天晚上,周旷珩和他对峙时看出来的,像周旷珩这种人,除掉他轻而易举的情况下,若是真想让他死,早就斩草除根了。她知道周旷珩跟她想的一样,章行逸是个有良知的人,他的存在维持了大岳和大夷偏僻边疆的稳定。至少现在,榕树寨的头子非他不可。云月把一双靴子丢进牢里,章行逸笑看她一眼,穿上了靴子。“还洗过了嘿,这靴子这辈子值了,还能洗个澡。”云月打开牢门,章行逸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云月带他走出大牢,牢房的人看着他,有羡慕的,有不屑的,他当他们不存在。走出地牢,到了狭窄的甬道里,两人停下。云月拿出一把银票,塞给他:“不准再打南来藻和北来藻的主意。”“没问题,老子最讲信用。”章行逸把钱塞进怀里,凑近了云月说,“诶,老子问你啊,你是不是……南邑王的,娈童啊?”“呸,胡说些什么?!我跟他没关系。”云月啐他一口,没好气道,“拿了钱快滚!”“心情不好啊?是不是周旷珩打了你啊?”章行逸坏笑道。云月瞥他一眼,没说话。甬道昏暗,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白他一眼时,眼白很白。“你明知道是老子说的,还帮老子?”章行逸看着她,换了正常的语气说。“别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知道你在算计什么,让你失望了,我跟南邑王不熟。”云月讽笑道。那天南邑王一身戾气而来,问的事情关于白云。章行逸一下便猜出了内情,他事无巨细说了,就是为了看看白云和南邑王的关系。他可没想到给云月带来了灾难,也没想到南邑王手下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能出来蹦跶。周旷珩走时那一身杀气可不是错觉。“看你还活着就知道了,没想到你这号人竟然让老子捡到了。”章行逸笑得露出了大门牙。他越来越好奇了,难道是白天那小子?“笑得真难看。”云月鄙夷道,“不想看见你,赶紧滚。”“好嘞!”章行逸勾唇一笑,转身向门口走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戏文,唱出来还有那么些味道。走到一半,章行逸停下了,他转过身,又走了回来。“南邑王送来的犯人他们都敢放,这胆子会不会太大了?”章行逸冲云月眨眨眼问。“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听过?”云月不耐烦道,她就想早点送走这瘟神。她不怪他,也不想多见他。“你这么有钱呢?”章行逸凑近了她问。“你遇到我,该回去烧烧高香,感谢你祖上积德。”云月转开目光,冷冷道。“小白脸。”“干嘛呀,还不快……”章行逸一把抱住了云月,一个大大的熊抱,云月整个人都淹没在了他的怀抱里。“混蛋死土匪,放开我!”云月呆了片刻,拼命挣扎了几下,可怀抱纹丝未动。“你要是个女人,老子现在就把你抢回去当压寨夫人。”章行逸说出这句话,把云月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要是个女人,看见你行逸的怀抱有些松动,云月使劲推开了他。“唉,那老子走了。以后遇到麻烦啊,尽管来找大哥,老子什么都给你摆平了。”章行逸一脸惋惜道。“滚滚滚!”云月摆手让他赶紧走,不想再理他遂转过了身背对他。听到脚步声走远了,她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却听见脚步声又回来了。“你他娘的找死是……”云月转头就骂,看见来人后迅速抬起双手捂紧了嘴。周旷珩走过来,看着云月道:“本王要是那土匪,也绝对不会怀疑你是个女人。”云月有些无语:“我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她也不知为何遇到章行逸就炸毛,遇到面前这尊佛就示弱。“本王知道你平时什么样。”周旷珩说,心里是高兴的。她跟土匪头子没什么关系。云月想说你看见的我的怂样都不是我啊!不是我啊!暗卫回报章行逸出了城,云月和周旷珩才出了绝城大牢。两人乘马车回府。“本王会让云起以民籍参军。”见云月几次欲言又止,周旷珩说话了。“我二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会是最厉害的将军,加入你南邑军是你捡到宝了。”云月松了口气,看着他说。“本王手下的将领个个都是最厉害的,少一个不少。”周旷珩见不得她夸别人,她眼里崇拜的神色让他很不爽快。“切,郑雪城那货跟我哥就比不了。”云月也见不得别人轻视她哥。“郑雪城只是副将。”“我看吴缨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幼稚地怼了几句,才发现不对劲。“我错了……”马车内气氛变了,云月老实认错。“哪里错了?”“不该骗你,不该用刀指着你,不该威胁你,不该跟你赌气,不该小看你的人。”云月数出了一串这些日子以来惹得他不悦的事。但知不知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还犯不犯了?”“不犯了。”“再犯又如何?”“吃不好睡不好,出门摔阴沟里,不得好死。”云月发誓赌咒的话脱口就来,熟练得很。周旷珩皱眉。“该如何便如何……”云月埋头。她发誓从来不带诚意,还不如任君发落。反正现在她哥去了军营,周旷珩再如何也不会不讲理到牵扯他。“本王对你很不好吗?”周旷珩突然问。云月抬头看他,只见他眼眸深沉,定定地看着她。她认真思索片刻才回答:“还,还行……”“有机会的话会离开王府吗?”云月慎重思考,在周旷珩看来是犹豫:“不用回答。只要有南邑王妃这个身份在,无论如何你走不了。”两人对视片刻,都看不进对方心里,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阻隔,让他们即使近在咫尺也仿若远在天涯。周旷珩转开头,没再说话。云月也转开头。如果有机会,若有人挽留,她不会走。若有人等待,她走了也会回来。可是没有,没有这样的人。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迢迢很喜欢死土匪章行逸的呢。☆、渔歌子一中秋节过后,云月第三日便被周旷珩安排人送回岐城。走时二人一句话没说,等走出了绝城,吴缨才传话,说王爷让她回去继续抄书,抄完了才能出宣兰院。云月冷哼一声,没给吴缨好脸色看。“说吧,想要什么?”“回王爷,草民只要诊金。”李隽恭敬回道。“诊金本王自然会给你。”周旷珩看着李隽。李隽明白他想问什么,她垂头小声说:“草民原本是想过给相大人找点麻烦,但这段日子王妃带着草民出了气。草民别无所求。”周旷珩顿了良久才问:“这段日子她过得如何?”“王妃吃得好睡得好,气色也不错。”李隽顿了顿,小心翼翼道,“王妃心里藏不住事,有气当场就出了,当是单纯无邪的性子。但草民看出,王妃这段日子心思很重。”周旷珩沉默不语。李隽本想说些什么,但转念想,她能看出来的事南邑王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要么自欺,要么欺人。而她一介平民,说出这些话已经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