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动了动手指,克制住了去碰她的冲动。他真的喜欢这姑娘,声音也好,娇气狡黠的性子也好,他想带她回去,他来养她。可是不行,他没有理由,她才十三,上面两个姐姐都没出嫁,轮到她还早,而且,她要走了,而他不知还要在西安住多久,才能回京。她是只逍遥快活不谙世事的黄莺鸟,他是生在养在皇宫那所牢笼里的兽,她无忧无虑,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就连此次进山,他都另有目的。日头越升越高,萧元站了起来,同蒋怀舟道:“我去碰碰运气,你们在这儿等着?”下午还有几场对歌。谢澜音悄悄扯了扯表哥袖子,她也想去看打猎,留在这里多没意思。蒋怀舟对小表妹向来有求必应,便站了起来,看着山下道:“一起去吧,山里有条河,你去打猎,我们去河里抓鱼,然后就在河边开火,那里收拾东西方便,吃完咱们再上来。”萧元点点头,请他带路。这次蒋怀舟三人走在前面,他与卢俊落后。走到之前那个拐角,两侧突然有黑衣人冲出,还没动手先撒了类似面粉的东西过来。蒋怀舟陆迟都以为是石灰粉,立即闭上眼睛,陆迟上前迎敌,蒋怀舟护着惊慌害怕的谢澜音往后急退,没走几步,蒋怀舟身子一软,山岳一般压向了谢澜音,谢澜音大惊,努力去扶表哥,眼前忽的一黑,她也倒了下去。转瞬五人都昏迷在了地上。两个黑衣人互视一眼,个子高的将谢澜音扛到肩头,另一个在前面领路,二人熟练地往山里跑去。他们是城外的青帮,只要银子够,什么差事他们都敢做。深山里一处山洞中,西安知府方泽一身青衣头戴笠帽站在山洞前,想到一会儿谢澜音就将成为他的人,自得地笑了。他就在这山洞里要了她,事了拂衣去,蒋家人再有本事也查不到他头上,日后见面还得敬他一声“方大人”。既占了便宜泻了火,又不会惹麻烦上身,简直是一箭双雕。谢澜音很难受,胸骨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顶着她,要敲碎她一样,人也如置身风头浪尖,颠得她想吐。痛苦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垂落下来的长发,倒着垂下去,被风吹乱,看见黑衣人靴子急促交替,在人迹罕至的草丛里急速行走,她感觉到颠簸,是因为被他抗在肩头。之前发生的事,一下子都记了起来。谢澜音本能地想要挣扎呼救,忽听有人说话,“买主为何选那么远的山洞?都快翻过一个山头了,真他娘的累人!”扛着她的黑衣人脚步顿了顿,似乎在擦汗,脾气倒还好,喘着解释道:“离得远被人追上的机会就小,忍忍吧,一千两银子,够咱们吃香喝辣一辈子的了!”同伙嘿嘿笑,“是啊,拿了银子咱们兄弟就换个地方干,蒋家人在西安城也算是一霸,被他们抓出咱们,没咱们好果子吃。”黑衣人点点头,望望前面的山坡,往同伙那边走了过去,“不行了,我背不动了,这个山坡你背她上去,剩下的路我继续背,快了,翻完这个小山头就到了。”小姑娘再轻,他都背了小半个时辰了,急匆匆的,走起山路太辛苦。“行。”同伙很好说话,蹲到地上,让他将人扶上来。谢澜音就趁两人交接的时候猛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救命。蹲着的同伙愣住,刚刚背着谢澜音的黑衣人则慌乱地追了上去。看着周围幽幽的荒草野树,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谢澜音又怕又急,眼泪落了下来。知道这样跑下去自己肯定不敌这两个人贩子,谢澜音迅速拐了方向,躲到一颗树后,趁另一人靠近前时哭着求黑衣人,“这位大哥,我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你也知道我舅舅家有钱,只要你送我回去,我们给你五千两,更多都行!”母亲一直劝她好好在家待着,她不听,哪热闹就想往哪去,现在她后悔了,只要这次能平安回家,以后母亲说什么她听什么,再也不出门了!看着两个渐渐包抄过来的黑衣人,谢澜音泪如雨下,害怕地往后退。美人一头青丝披散,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两个黑衣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不过他们做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更看重的是钱跟命,面对美人心智也算坚定,由一人哄小姑娘,“你真能保证你舅舅会给我们银子,而不是直接命人将我们押送官府?”谢澜音现在怕得不行,分辨不出他们话中真假,看到一丝希望就想抓住,连连点头,“是,五千两在我舅舅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们送我回去,便是我的恩人,更多的我们都愿意出,绝不会追究!矮个子黑衣人停住脚步,询问地看着同伙。高个子摸摸下巴,盯着谢澜音道:“也好,那咱们原路折回去,走吧。”说着先朝前面走去。谢澜音没有傻到马上相信他们,故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瞥见后面的人想要靠过来,她立即往一侧跑。矮个子笑了笑,快走两步去追同伙,可就在谢澜音松口气的时候,突然朝她拐了过来。谢澜音大惊之色,朝斜方向夺路而逃,前面高个子早就盯着她了,狼一般扑了过来。恶人紧追不放,谢澜音拚命往前跑,左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谢澜音一个趔趄朝地上栽了下去,黑衣人没料到她会摔了,慌乱中踩了她脚。谢澜音这会儿哪顾得疼,跌倒时袖子撞到地上,感受到匕首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谢澜音急得将匕首抽了出来,哆嗦着对准两人,脚疼站不起来,她就坐在原地,死死瞪着两人,“你们别过来!”高个子岂会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看在眼里,继续朝她走。谢澜音胳膊抖得更厉害,只顾着防备他,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匕首抢了过去。与此同时,高个子饿狼般冲上前,轻轻松松将谢澜音提了起来,抓起事先准备好的破布就往她嘴里塞,“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还想跟我们斗!”谢澜音绝望挣扎,眼看高个子又要扛她,一支利箭忽的急射而来,准确无比地没入高个子左胸。剧痛来袭,高个子失力松了谢澜音,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他看见了,跌在地上的谢澜音也看见了,带着血的箭头从他胸口透了出来……高个子身形一晃,一头朝谢澜音栽了下来。谢澜音尖声惊叫,以手撑地拖着腿爬向旁边,堪堪躲过了高个子,正要回头看是谁射的箭,身侧又传来利箭破风时,扭头一看,矮个子同样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前一刻还要抓她去卖的人,顷刻间双双毙命。谢澜音怔怔地看着两具尸体,犹如刚从噩梦里醒来,惊魂未定。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谢澜音心中一紧,却在看清来人熟悉的冷漠脸庞时,痛哭失声。她真的得救了,不用担心回不了家了……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等惊险,谢澜音一哭就收不住了,低头抽噎,帕子湿透了不能用,想要用袖口。萧元站在她旁边有一会儿了,见她哭得越来越狼狈,再也看不下去,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谢澜音接过,继续哭,好在最害怕的劲头已经过去了,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认识他们吗?”萧元指着两具尸体问。谢澜音最后抹了抹眼睛,摇头,“好像是人贩子,要拿我卖钱。”说话还带着哭腔,有点哑了,更显得委屈哒哒的。萧元受不了这声音哭诉委屈,攥了攥手。如果陕西已经落入了他手中,他定会杀了方泽替她报仇,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用得上方泽。方泽与沈捷心腹是姻亲,算是沈捷的亲信,等他利用杜莺儿将方泽收为己用,方泽就成了他埋在沈捷身边的眼线,日后一旦反水,对沈捷的打击更大。换个新的知府,他还得想办法收服对方,知府取得沈捷信任也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