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嫌舍友烦,一个怕舍友烦,各有所需的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天下午凌楠就拎包入住,这一住就是两年,期间还成功地从合租者的身份进化为情侣,就差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同居这么久,凌楠几乎是全面地了解了董盛的生活习惯,也在大量贤者时间里漫无目的的对话之中将对方的家庭状况了解得七七八八。来之前他为了做准备工作,摸清了董盛父母的口味,甚至把他们最近在看的节目也看了一遍,就怕到时候相看两无言。思想上的巨人在钥匙转动的那一刻僵成被施了点石成金术的小可怜,与同手同脚的迟缓相背离的是他脑海中不断播放的过去——他到现在都能清楚记起父亲那一巴掌落下的具体位置。男人右手中指的把人安顿在那张略显狭窄的单人床上,董盛蹲下从床底拖出来一个箱子,对他眨眼的时候眼里带着不多见的活泼,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几岁,起码是和凌楠一样二十未满的张扬。箱子打开的时候没有灰尘飞起,但箱体整体的磨损程度不轻,所以凌楠猜测这并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箱子,应该是董盛最近又重新翻阅了独属于他自己的过去。那些没有他参与的过去,听起来真是让人心痒痒。而如今,他似乎将获得一个很好的止痒剂。那是一堆制作精良的玩偶手办,从魔兽世界到地下城,从人物整体到□□,纵使是凌楠这样并不过分沉迷游戏的人也呼吸一窒。他在感叹少年浓烈的热情之余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箱数量惊人的手办所需的花费。然后他对董盛投去了一个目光,混杂着勇士和败家子两种意味。董盛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前任”捧到现任面前,极力撺掇凌楠上手摸一把。凌楠没拒绝对方的热情,只是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像个没穿西装的推销员。他看着自己四舍五入已经奔三的男朋友,感受他身上那种十七八岁少年才拥有的对某一样事物的极度狂热,突然觉得有个时不时智障、像儿子的男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难以启齿的过去总能在午夜梦回牵制他的所念所想,但这份苦楚在今天被冲淡不少。对方有意的分享、无意的信任都让他感到舒适,他感受到了重视,来自于一个愿意在他面前展现孩子气一面的心智成熟的男人。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展现强大的安全感。等董盛重新把旧爱收拾妥当之后窗外几乎已经见不到太阳了,凌楠偶然瞥向天际就被吸引去了目光。作为重工业聚集地,这里有难以忽视的雾霾,但厚重的云霭反而衬得西去的太阳更加缠绵。他对坐在他身边并揽住他肩膀的人说好美,没得到答复,却换来对方一个温柔而长久的亲吻。橘红色的晚霞像是被掀了裙底的小姑娘,哪怕你瞪大了眼睛去看,美妙的景色也是转瞬即逝,看久了还会得到一顿臭骂和一个与对方手掌亲密接触的机会。凌楠没能和董盛腻歪多久,董盛的父母就回来了。凌楠是听见开门声过后一分来钟才从卧室出去的,他这心里建设做得不算久,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没看到董盛他妈,倒见着个拎着两个满满的菜篮子的男人,忙不迭地问好,并争着从对方手里接过菜。“叔叔我来吧,您先去休息会儿。”他没敢与人多对望,连拿菜的时候都把头低贴着衣领。说实话他不太善于讨好长辈,因为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多少长辈让他去接触,所以他只能谨遵基本的恭敬和体贴,不敢奢望对方对他留下多好的印象,只求能拿到个基础分。但董盛他爸明显比董盛要豪爽得多,瞧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觉得欢喜,夸了他两句乖巧,“你都坐一天飞机了,这奔波劳累的,还是洗洗手等吃饭吧。去,跟董盛聊会天去,你阿姨做饭块,很快就能好了。”说话里董盛他妈还抽空回头跟凌楠打了个招呼,满目和蔼的,就是手起刀落实在利索。凌楠乖乖喊了句阿姨好,还想推脱两句,证明自己打下手的功夫,就被董父叫了董盛过来给拉走了。“你们小年轻别把时间浪费在厨房里,这都一个多月没见了,肯定积了一堆掏心窝子的话吧,去去去,聊你们的天去。”董父动作比话语还干脆,话还飘了一耳朵,人就利落地进厨房去了,啪嗒一声关了门,美名其曰别串了味儿。凌楠被抓到客厅坐下,手里还捧着董盛塞过来的水杯,他头一遭面对这么爽利的家长,除了傻愣愣诶几声应着也不知道还应该有其他什么反应。但他又不是个傻子,董父这一句话抛得有些莫名其妙,寻常孩子的朋友就算再怎么亲密也不至于交代这么一句。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董盛,杯中袅袅升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倒像是特意为初次登门但还未确定最终关系的小辈所准备的二人世界。他咯噔一下,没敢继续往那个方向想。他喝完水,却仍旧把杯子捧在手上,暗中思索会不会是北方特有的习惯,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董盛。“你爸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他问话的时候恰好被一撮刘海挡着了部分眉眼,看过来的眼神不仅有疑惑还显着深情。但这都不妨碍董盛本来艳阳高照的心情突然跌落谷底。在凌楠眼里已经奔三的老男人露出一个明明说好周末去游乐园但爸妈最后反悔的孩童同款幽怨表情,“误会什么?我俩没点什么关系吗?”因为委屈他特意拔高了调子,说话的时候没点顾及,差点让凌楠害怕得上去捂他的嘴。凌楠做贼似的往厨房那瞄了好几眼,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才敢回过头接董盛的话。但一见对方那幽怨的小眼神他就只能尴尬地哈哈一笑,从发现孩子作业没写的家长转变为背着妻子藏私房钱还被发现的丈夫,瞬间觉得自己什么理也不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