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无能的人。鹿鸣悄悄地走了进来。也许是黎权太累了,感受不到他姐夫推门而入的声音,现在的他脑子一片混乱,他手里的那把折扇也被掐出一个深深的指印。“权儿,贝贝被病梅救走了。”“我知道。”“你姐姐不希望你如此消沉下去。”“我知道。”“世人对她的污蔑需要你来替她洗清。”“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也知道吧?”鹿鸣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你姐姐真不像个女儿,别人在家里洗衣做饭缝制嫁衣的年龄,她在战场杀敌,别人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在吐蕃谈判,别人在养育子嗣的时候,她在江州建立政权,正是因为她与别人这么的不同,所以我才会喜欢她,她是一个自尊心比天还高的女人,她宁可站着死去也不肯跪下,但是啊,人生有时候,你不得不低头,权儿,你懂我的意思了吗?”黎权痛苦地将头点下,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知道。”鹿鸣上去,揉了揉黎权的头,“锻炼一下演技吧,明日去见李诚。”“我知道。”声声句句都知晓,可是又有谁理解其中的无奈?当事人懂,懂的人心都在滴血。年轻的城主邀请平王李诚进城。“虽说黎贝是我的亲生姐姐,但是女子乱权实所不当,平王为我江州驱害,有功有劳,在下年幼,学识浅薄,尚不能理断城中事物,恳请平王入城,指教小生。”李诚客套了一番说到,“女子不能安分守己,乱权夺势,本就违反天理人伦,本王驱逐黎贝不过出于道义,指教城主自然不敢当。”“平王谦虚了,”黎权回答道,“江州此时刚刚经历一番大乱,北有宁朝虎视眈眈,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平王莫再谦虚,而且我观平王阅历丰富,若不弃嫌,小生愿拜平王为义父,我们父子共同为江州谋划未来!”“那怎么可以?”李诚故作惊讶道,“城主身份尊贵,岂可拜我一丧家之犬为义父,折辱了城主!”黎权强压下内心的恶心,用他平生最好的演技挂上脸上谦虚的笑容,“丧家之犬?平王言过了!此后江州城便是平王居所,只要小生在一日,便绝不会委屈义父!”说着黎权就要下跪,正式拜平王为义父。小子的演技还是太差了一点,面部表情做得完美,却忘了把眼中的恨意掩藏。话虽如此,但是李诚还是假模假样的扶起了即将要向下跪的黎权,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以后江州还需你我父子二人的努力!”一场酒宴,无数次的假笑,看着眼前的小人,黎权发挥出他最大的耐性与演技,为了——以后能够为姐姐报仇,为江州无数保卫家园的人报仇。“委屈你了。”鹿鸣看着满脸疲惫的黎权,安慰他到。黎权摇摇手,“与我姐姐相比,我这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我明白了她的苦衷她的压力,我认贼作父,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手刃仇人。”鹿鸣满脸复杂地看着他,李诚是你的亲生父亲,兜兜转转阴差阳错,父子相认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鹿鸣闭牢了嘴。他想,就是黎贝也不会乐意她的弟弟知道真相的。黎贝在病梅那里。她已经疯了。多年下来积攒的压力,找到了一个火山口,瞬间炸开。她不想在乎自己的孩子,不想在乎自己的未来,只想将李诚杀死。病梅将她关在一个房间里,她便开始寻死觅活。病梅只好将她绑在床上。她的肚子异常地肿大,布满了青红的血丝,看起来甚是可怕。“都怪你们!”她仇视着盯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为何,她开口说的是你们。“都怪你们,爱将死,江州失,百姓误,你们就不该存在!”她的手被病梅绑着,不能乱动,若是她可以行动,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肚子破开,将自己的孩子杀死。病梅出乎意外地很温柔,“嘘,不要动,你要杀死孩子可以,现在他们快出生了,你杀死了他们也会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等他们出生好吗?我替你解决他们。”没错,是他们。病梅把着黎贝的脉,是两个孩子。两个啊。病梅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这样子欣慰的感叹,明明早在很久以她就把自己应该有的感情给舍弃了,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她会觉得好为什么呢?“最先动心的人输,吾输了。”黎贝不懂。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收藏。☆、沉浮起落几春秋最先动心的人输,吾输的一败涂地。黎贝懂又不懂。或许是多年的争权夺势让她累了,听不清楚病梅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江山如画,梦幻泡影,一触及逝。人生长短二十年,沉浮起落几春秋。肚子剧烈的疼痛,婴儿的啼哭唤回了她仅存的一点清醒的认识。“病梅——我的孩子。。。?”病梅没有回答她,婴儿尖锐的阵阵哭声,敲击着她的心灵。愚蠢啊,自己!居然还会想着让自己的孩子死去,她已经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了。刚出生的小孩子皱巴巴的脸,让她一瞬间有些恍惚。权势也好,仇恨也罢,放下吧!带着孩子一同归隐山林,一世无忧。黎贝坐起身子,脸色憔悴,嘴唇发白,她抱着自己的一对龙凤胎,一滴两滴的眼泪打在他们的身上。病梅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场天伦,走近一些,长叹了一口气。“黎贝,你违背了与吾的誓言。”“杀了我,放过我的两个孩子。”对,黎贝不遵守誓言,病梅是应该杀了她。但她。现在的她,做不到了。“你还想要争夺天下吗?只要你想,吾可以为你——”“为什么?”“你还不懂吗?”黎贝似懂非懂,怀中的孩子渐渐平息了下来,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伴随着黎贝的一声叹息,“病梅,为我,你不值得。”“只要吾想做,就没人能阻止地了吾,吾只要你的一个答案,黎贝,回答吾!”孩子的呼吸声像是一阵一阵的鼓点敲击着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许久,黎贝才开口,“病梅。”“嗯。”“我今生亏欠的人太多了。”“所以,你要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吗?只要你愿意,吾可以护得你与孩子一生周全。”“不是,”黎贝摇头,灿然一笑,“今生欠你太多了,已是偿还不能,再多欠你一些,又何妨呢?”“哈哈哈哈哈或哈哈哈哈!”病梅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你黎贝,果真是吾病梅看中的人!”黎贝垂头,目光盯着怀中两个孩子,眼神是藏不住的温柔,“这两个孩子,跟着我还未出生遍已经尝尽了人间苦楚,是母亲无能。”随后她转头看向病梅恳求道,“病梅,我夺取天下!这两个孩子,把他们放在普通的富贵人家,做两个普通人,可好?我的请求便只有这一个了。”病梅的脸上是悲悯与无奈,“那就依你所言吧。”最后的目光,投注在刚出生的稚儿身上,是不舍,是遗憾,是悔恨。你们不该来到这世界上,只是你们已经来了,就让你们做两个普通人,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吧,这是你们那个不称职的母亲对你们唯一的希望。病梅温柔地开口,“还要多相处几日吗?”黎贝将头摇了摇,“在多几日,多的也只是不舍,病梅,替我将他们送走吧。”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即将与母亲的分别,病梅怀中的两个幼儿,竟在同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