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周太太会这么推崇宋大妞,她的活计确实是又快又好,男款的斗篷不过一天就做好了。冯莺见时间还十分充裕,便让她用剩下的一些碎皮子做了一个大毛抹额,呃,就是87版红楼里面王熙凤戴的特别土豪的那一款。冯莺觉得这样的抹额也就大田氏那样豪气爽朗的气质才能衬的起来。抹额不算什么,最后冯莺又在上面缝了一颗龙眼大的孔雀石。有了这颗绿澄澄的宝石映衬,原本只是有些土豪气的抹额一下子就变的贵气十足。后来冯莺又亲自去了一趟周家,把房山和年礼托付给周管事,周管事自然是笑吟吟的应下了。这些日子,他家又得了两回冯莺送的青菜。就算冯莺不送他家东西,有大田氏的话那里,周管事也不敢怠慢她。只是冯莺这样客气,只让他心里觉得更加熨帖。这些日子房山早就备好了要去京城贩卖的皮毛,加上冯莺的那十张玄狐皮,价值也算不菲了。送走房山,冯莺便索性让门房关起门来过日子,虽说是年节下应该正是忙碌的时候,只是她在这里就认识那么几家人,等年关底下再去送礼也不迟。因为宋大妞做活非常快,家里上上下下的衣服她半个月就做好了,冯莺实在喜欢她的手艺,便又央她给自己绣一个桌屏。横竖回家也是做活,家里还没有这边干净暖和,说是只管一顿中饭,但是每日总有两三回点心和各种汤羹。在冯家待了这些日子,宋大妞做的活也不少,不但没瘦反而圆润了许多。在冯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宋大妞一直都在东稍间,这天因为要看冯莺选桌屏的花样子,大妞才跟着进了暖阁。当她看到博古架上摆的累累的书时,不由的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冯莺看见了她眼底的表情,不由问:“你也喜欢看书吗?”闻言,大妞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喜欢,只是我不大识字。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不肯教我们姐妹识字,我还是在绣坊做工的时候跟着师傅稍微认了几个字,勉强不是睁眼瞎罢了。”只看大妞如今的处境,冯莺一早就猜到她爹宋秀才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人,要不不会让女儿陷入如此困境。这会听见大妞这样说,冯莺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别怪我说话难听,怪不得令尊这个年纪了还只是个秀才,他这般瞧不起女子,难不成也忘了自己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正文碧莲与房山说完之后冯莺才惊觉自己有些失言了,因此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是我冲动了,世情如此,也不只是令尊一人的错。不过你自己能知道找机会识字说明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这样很少。这世间的男人往往都是一边张扬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边又幻想着红袖添香,总之是各种自相矛盾。可是世人常常忘了,女人是世上所有男子的母亲,一个读书明理的母亲和一个大字不识目光短浅的母亲,哪个教出来的孩子更容易成材,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然而这世上大多数的男人却选择了一叶障目。”大妞想起了自己四五岁开始就要学针线做家务长大了还要出去做活挣钱养家,而自己的兄弟却只要每天穿戴的干干净净的去学堂读书就成。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常常不甘心的自问:凭什么?冯莺的话很自然的勾起了大妞的心事,她有些懵懂的问:“为什么世上的男人都不愿让女人读书识字?”冯莺无奈的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心里害怕,他们怕世上的女子都读书明理之后便再也不肯受他们的奴役、压迫,到时候他们还拿什么享受性别带给自己的优越感呢?”发现话题歪的有些厉害,冯莺赶紧拿出自己以往画的几张画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来,看看哪一张做花样子好看。”两人从里面选了一张梅石图,花样简单清新,是冯莺比较喜欢的一张画。借着大妞绣桌屏的便利,冯莺也拿起绣花针开始练习起女红。前世她也玩过十字绣、丝带绣之类比较简单的刺绣,加上原主的记忆,稍微练习了几天,她就能绣出简单的花朵来。虽然跟大妞、碧莲她们没法相提并论,但冯莺对自己的进度已经是十分满意了。刺绣比做衣服要多耗许多时间,当那幅一尺见方的梅石图绣完的时候,时间也已经到了腊月中旬,冯莺这里也着实没有活计要给大妞做了。便让碧莲封了六两银子给她,还给了她两块料子,一块大红色的织锦缎和一块胭脂红色的绵绸布。大妞在绣坊待过,知道织锦缎子价值不菲,便推辞不肯要,被冯莺硬塞给她:“听说你三月里就要出嫁了,却连喜服都还没开始做。你就用我这料子做喜服吧,要是不收,我会以为是你嫌弃这料子不够好。”大妞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下衣料。冯莺挺喜欢这姑娘的性子,善良但是心中也有成算,估摸着她也不是天生的懦弱,而是她就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要是瞒着父母藏私房钱那才真的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所不齿。冯莺如今只盼着她的夫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能让她更好的成长和蜕变。前脚刚送走大妞,后脚房山就回来了。除了大田氏让他带回来的诸多回礼,还有一千八百两银子。去京城走了这一趟,房山变的黑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满面风霜,但是眼睛愈发的有神采了。他笑着说:“这一趟去京城十分的顺利,一路上虽然难走些但是平平安安的没有波折,到了京城周管事又帮着引荐了一位皮毛铺子的掌柜。那掌柜见了姑娘的玄狐皮十分欣喜,直说好几年没见这样的好货色了,给了每张皮子一百二十两的高价。另外我进的那些货也都翻了一倍多,除去路上花费,姑娘的三百两银子净赚了一倍。可惜到了年下京城的东西涨的没边了,要不在那边采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带回来出手,又是一大块利润。”房嬷嬷嗔道:“你这小子,可莫贪心了。能全手全脚的回来,又挣了这么些银子,你就烧高香吧!”房山也不反驳,只知道嘿嘿的傻笑。冯莺也笑道:“头一回不过是探探路,那边能搭上线就已经是万福了,我原想着不要赔本就好,没成想还带回来这么些银子,真是意外惊喜。”说着把元顺喊进来,让他去外头叫一桌上好的席面再买一坛好酒回来,要给房山接风洗尘。接着,她又问:“你去伯府可见到夫人了?她老人家身体可好?”房山回道:“见到了,夫人瞧着起色十分好,如今听说伯爷愈加受圣上器重,常常被招进宫里伴驾。夫人说姑娘给做的斗篷十分新颖别致,她预备大年初一去宫里请安请安穿呢。只是让我转告姑娘,说您手里余钱不多,自家亲戚之间以后不许这般破费。然后给姑娘准备了满满一车的回礼,要不是跟着周管事她们,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回带了。”听了这话,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房嬷嬷道:“夫人真是心疼姑娘,生怕你在这里受委屈呢。”冯莺掩嘴一笑,眼角余光看到房山一个劲的偷瞄碧莲,心里觉得好笑,便说:“奶兄奔波了这一路,也辛苦了,你先回去梳洗一下。等晚上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说完,又吩咐碧莲:“你替我出去送送。”待两人出去后,房嬷嬷笑嘻嘻的道:“她们的事少不得要请姑娘成全了。”冯莺戏谑的一笑:“嬷嬷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呢?成全什么?这正主可是什么都没说呢,嬷嬷也知道碧莲如今是我的左膀右臂,要是没点诚意,我可是不依的。”房嬷嬷笑道:“姑娘放心,这小子绝对是诚意十足的,改天我让他亲自来和姑娘说。”冯莺笑道:“这个倒不急,这事总要问问碧莲的意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