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货行出来,便又进了一间山货铺子,这里的一切,对楚怡人来说,都是那么新鲜。快要临近午饭时分,好奇宝宝楚怡人终于觉得累了,当即便决定撤军回东城去,城西好是好,但出身高贵的楚大小姐,暂时还没有勇气尝一尝这里卖的吃食。从京城的西城到东城,车夫驾着车,取路宽街大道,不过是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就回到了楚怡人再熟悉不过的东城。许是因为这次偷跑去西市的经历还算不错,魏长安觉得楚怡人与自己更加亲近了两分,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将衣服和马车都换回来,到了东城之后,马车停在了京城名酒楼【不成仙】的外面。自有小二上前来引客,楚怡人在头上戴了帷帽,将脸遮起来,同发髻高盘的魏长安下得马车,一并进了酒楼。“这是楚大贵人来了啊!”有手脚麻利的堂倌儿被掌柜的派过来,熟门熟路地把楚怡人往楼上引:“二位,楼上雅间里请呐,当心脚下,有楼梯台阶……”戏本子里讲的那些富家千金上街玩耍,不幸遭恶霸流氓欺负,眼看恶霸流氓就要得手,半路突然出现一个白衣飘飘的英俊少侠出手相助,然后富家千金以身相许成就一段良缘佳话的故事——此等英雄救美的片段,呃……那是完全没有的。一顿午饭吃的是顺风顺水,平淡无奇,不过这【不成仙】酒楼到底是京城名楼,东西皆是一顶一的好吃。饭后,又坐着耗了两盏茶,等歇够了脚,魏长安才和楚怡人一并从酒楼里离开。出门后,楚怡人的贴身丫鬟本是要抬手招楚家的马车过来的,却被楚怡人伸手给拦住了。“左右今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不若二嫂就同我一起走一走吧,也好消一消中午吃进去的这些东西,如何?”楚怡人挎着魏长安的胳膊,一双眸子里清亮纯粹。魏长安看一眼面前那望不到头的富贵长街,点头说好。行走在城东的长街上,楚怡人东道主一般,不时地同魏长安介绍着二人看见的东西和店铺。她们路过一栋雕梁彩绘的气派楼宇,楚怡人说,这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一局赌坊】。一局赌坊……进赌坊,只来一局?魏长安觉得这名字取的不一般,呃,诚如姓沈的所言,京城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地方啊!走着走着便又逛起了店铺,魏长安心下想,这样也好,同楚怡人一个人在一起,要比去应付胡氏以及那帮内院要轻松些。楚家什么都不缺,楚怡人更是什么都不缺,有钱人逛街,不过就是逛一个新鲜,比如,哪个铺子进新花样的锦帛绸缎了,谁家的店里推出最新的脂粉妆品了,何处的珠宝阁又出什么时兴的首饰了,买回来,占个独一份,领个风骚出头罢了。魏长安也是顶喜欢这些新鲜物什的,何况,女为悦己者容,她又不是没有想取悦的人,于是,在京城著名的脂粉铺子里,她买了一盒香粉,和一些最新的唇纸。试唇纸颜色的时候,楚怡人笑着打趣她说:“这个颜色好看,衬得二嫂妩媚娇艳得很,要是给二哥看了,定将他的魂儿都勾了才是!”魏长安的脸颊不可避免地浮起了一抹粉红,唇纸颜色很好看,她很喜欢,若要是姓沈的也喜欢看,那便是更好的……最后,两人从一家成衣铺出来后,日头已在不知不觉中西去,长街上,各家店铺前,也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照明。这就说是要回去了,在街旁站着等待下人去传马车时,楚怡人不远不近地看见了一个人。魏长安顺着楚怡人指的方向望过去,便看见一个人,正同一帮富贵打扮的公子哥一起,左拥右抱着几个莺莺燕燕,笑容灿烂地朝一家花楼走去。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海蓝色暗纹窄袖锦袍,腰上束着白玉环带,更是突出其身量修长,身正形佳,而白玉环下佩着的玉佩,更是显得那人温润风流。魏长安垂在身侧的手,忍了几忍,终于紧握成拳——那件袍子是今早她亲手给穿的,那人的白玉环和玉佩,也都是她今早亲自挑选的——沈去疾,你这个大猪蹄子!楚怡人看见,她那二嫂朱唇紧抿,眸子里晕染上了星星怒火。“……二嫂?”楚怡人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魏长安的袖子,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怯怯的:“你,你别生气……男人逛花楼多正常啊,你,你不知道,在京城里,像二哥那般身份的人,他不逛花楼才奇怪,何况,何况……”说着说着,楚怡人就没了声儿,魏长安深吸一口气,咬牙问:“何况什么?”楚怡人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楚楚地看着魏长安,看起来好像是逼不得已才开口的:“何况,二哥回来后,那些有来往的富家公子官家少爷,都笑话二哥惧、惧内,二哥是男人,要面子的……”说完,楚怡人就以一副“我知道的我都说了”的乖巧模样和愧疚状,深深地低下了头。魏长安没能看见楚怡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抹精光,却也聪敏地在方才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她转身从吉祥那里拿过来新买的香粉和唇纸,向前走了几步,愤然地将东西扔进了路边的集水缸里。楚家的马车恰好过来,魏长安咬牙切齿地回头唤吉祥:“走!回去!”作者有话要说:能在明面上蹦哒的,都是棋子沈去疾(眯眼):常文钟,你敢整我……作者君没话要说,作者君逃命g☆、漩涡(1)入京之前,沈去疾把沈家的生意托付给了二弟沈去病和三弟沈介,以及琳琅阁朱掌柜、怀璧楼白掌柜等几人分别打理,并要求每月十五要见到大掌柜该过目的东西。这样并非长久之计,她刚成为家主不久,一是怕时间久了生意有变,二来,就是怕河州一些沈氏旧族整日吃饱了没事干,专门儿过来挑桃花的毛病。最关键的问题是,她之所以冒着风险亲自来京城,无非就是想把父母当年在京城这里遗留下的生意上的事情彻底处理干净,与京城,再无纠葛。偏偏是巧,楚家人竟在这里横插出一脚,来了个节外生枝。故而从整体上来说,她是不能和楚家久耗的。白云苍狗,入京已半月有余,楚家却不知道在忌惮什么,总是试试探探不敢出手,沈去疾无奈,只好先有所为。思来想去,她发现,如来前所料,一切还是得从楚家的表亲冯家入手。而这些的最初线索,还是沈去疾从妹妹余年身上琢磨出来的。妹妹余年离开晁国去了晋国之后,就大伯父楚伯鼎的反应来看,沈去疾终于是知道了妹妹余年之前着魔了一般,整天明里暗里地想嫁到冯家的原因了——余年这是在欲盖弥彰地自保。沈去疾知道,妹妹身为女子,虽然不用肩负什么家族未来的担子,但她无疑是利益上一枚上好的棋子,余年知道自己被楚家的某个人给盯上了,为了不被用来联姻,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声誉,进而谎称自己思慕着冯半城,用来制衡各方。而冯半城受楚家牵制,并不敢真正地在余年的身上动心思,可是后来,楚家对冯半城的牵制不知为何没有了,冯半城大喜过望地要和沈家亲上加亲。沈去疾一眼就看透了冯半城的这点小心思——他想利用姻亲关系,将冯家和沈家捆绑,从而在楚家得利。冯半城和楚家的这些手段沈去疾从来都是一清二楚,于是她便陪妹妹演了这么一出棒打鸳鸯的荒唐戏,只是妹妹的脑子比她好使,她抓住机会,从这个泥潭子里挣扎了出去。妹妹的这些事,沈去疾将它们都烂在了肚子里。可余年孤身在楚家住了四年,这期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具体的东西沈去疾不得而知,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余年的心计并不比自己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