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参照豪华酒店配置,布局类似套间,面积很大,由推拉门连通。从专用电梯和楼梯间门口开始就有层层保镖轮班把守,出入顶层的医护人员也都签了严苛的保密协议。夜色渐深,医院里很安静。顾希然闭着眼趴在特殊病房里静静躺着的“付湛”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这具需要她亲自看护的躯体。身后一丝凉风拂过,顾希然睁开双眼:“终于舍得过来了?你这壳我守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废了多大的劲儿才给你补好,之后半小时不输入灵力就要化成粉末消散,姑奶奶我跟喂奶似的喂了它一天了!我都快被榨干了!榨干了!!”“啧,小姑娘家家还没出嫁,不要说这种话。”病床上那个付湛睁开眼,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神采奕奕,毫无歉疚:“我这不是来了么。”“呸!”顾希然毫不犹豫怼他,“事发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是公关的黄金时间,公司的邮件和电话都打爆了,你现在才出现,黄花菜都凉了!”付湛笑笑:“没关系,你又有了新的二十四小时黄金时间。不用谢。”顾希然狐疑地看着他:“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付湛很坦然地回视:“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吧。”顾希然一个飞扑扑向茶几上的遥控器,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视,本地台正在现场直播城南商业中心路口的突发事故。以击破王魔祟内核的十字路口中心为原点,附近近百米的区域都有不少人员伤亡。此时现场一片狼藉,事故原因尚且不明,有专家怀疑是地下燃气管道泄漏引起的爆炸和行人中毒……但有目击群众表示不能信,专家毕竟常常是砖家。顾希然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你别告诉我这事跟你有关系……等等,林蔚呢?”“他现在叫林蔚轻。”付湛纠正她,“城南市中心突然出现了王魔祟,我跟阿轻已经摆平了,只是不知道现场有没有监控拍到我们。”“……”顾希然满脸不愿,“昨天一出今天一出,你俩可真会搞事情,我这就让人去翻监控。”“嗯。”付湛点点头,又伸个懒腰活动活动新的躯壳,起身下床,“我估计应该不会拍到太多,事发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了,那附近的大楼开着灯,楼里比楼外亮得多,从大楼里边应该是拍不清楚的。加上我们行动很快,寻常摄像头难以捕捉精确画面,你主要查查道路上的监控。”顾希然叹口气,即使这样缩小范围,这活儿也必然不容易。付湛没人性地催促她:“快去吧,办完了给你升职加薪。”顾希然撇撇嘴:"谁稀罕这破职位,你真当我是来上班的?修好一个躯壳你打算开我多少工资?”付湛笑笑,漫不经心道:“给你足以击散一个王魔祟,再启动一个天罗阵的龙灵灵力……够不够?”顾希然盯着他,眼神闪了闪,刚才玩笑的神情瞬间消失无踪。她仰起头,笃定道:“你知道了。”付湛不置可否:“城南闹市区的十字路口,平日里人来人往,车流量很大,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卷轴埋在那地下?有谁能唤醒卷轴中封存的王魔祟?又是谁催促我和阿轻今晚一定要来付氏医院?那条路可是必经之路。”顾希然垂眼,静默片刻,抬起头时眼里已然是一片冷漠:“一个小小的王魔祟,早晚也是要被启封的,就埋在你长阳王的脚下,岂不是很合适?”付湛盯着电视上原本繁华的城南中心,如今那里一片狼藉,状似废墟。魔祟肆虐时,街上无辜行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只用眼角撇着顾希然,自二人熟识以来,他从未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她。“那可是闹市区。你明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是无辜的,面对邪族,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看看吧,数十条人命,几百人受伤……顾希然,你太残忍了。”顾希然闻言反倒笑了:“那我灵都世界的万千生灵,就不无辜?就不可怜?你这么甩手离开,又放弃了多少条生命?”她明知他从未离开,他宁可禁锢在碎魂塔中忍受碎骨焚身之痛,也牢牢地坚守着,日复一日捍卫着他的子民。付湛被彻底激怒了,咬牙切齿,字字如刀:“你这么做完全是祸水东引!”“灵都的繁衍生息基于灵脉供养,与邪族对抗是我们注定的命运。可这个世界是和平的,是安宁的,它有它的发展轨道,有和我们全然不同的生灵,万事万物都有完全独立的的另一套公理。”“一旦灵邪二族的争斗蔓延到这个世界,常人接触到超出他们认知以外的东西,这个世界的本质都会被动摇!”“你把邪力引进这个世界,根本就是让这世界的生灵成为灵族繁盛的祭品!”顾希然不等他说完,便嗤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真没想到天命注定要拯救灵族苍生的长阳王,竟然这般软弱天真!”而后自顾自转身,眼角撇着付湛:“你可真是高看我了。两界碑完好无损,这些东西可不是我弄来的……我只是,顺手启封了个卷轴而已,这很严重吗?”付湛心知无论他如何讲道理,顾希然都全然不打算理会。高高在上的太阴凤主殿下,平日连平凡的灵族族人都不屑一顾,更是从未将这个异世界的渺小生命放在眼里。或许付湛从不了解她,她生来就高傲而冷漠。她可以学着世人的语气表情,做出在意的神色,但她理解不了凡人毫无意义的怜悯。神女曾说过,她是灵族万千年来诞生的生灵中,性情最接近神族的一个。既然从了神性,她就无需理会世人的悲喜,无需倾听生灵的嘶吼或祈求,她只需要悠然地坐在云端上,冷漠地旁观着。这些与她本就毫无干系。付湛见她毫无愧色,气到额角青筋暴起:“顾希然,今天的事情,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你想要怎么解释?!”顾希然回头,嗤笑:“我完全不需要解释。”“付湛,你想清楚,若是邪力继续在灵都肆虐,龙灵、凤主,都是必然要为了灵族而消失的……你就不想多活几天,多陪陪你的阿轻?”付湛深深皱眉,双手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怒气,抬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捏了个粉碎。顾希然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旋一转身,脚步轻快,走到门边。杯子的粉末都被捏进掌心,付湛心下了然。顾希然不止是要与他为敌,她这是铁了心要让这个世界献祭。顾希然没能打开病房那道脆弱的门。那门像是被旱死了,牢牢钉在墙面上,顾希然灌注了灵力也拉不动。顾希然颤抖着转身,睁大双眼,那其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恢复了?”付湛冷笑一声:“既然我们如今是敌不是友,你还想全身而退?”掌心翻转,以极快的速度聚集一道灵力。那灵力脱手而出,如疾风如刀刃,直冲顾希然眉心。顾希然慌忙扯出灵力盾挡住,饶是如此,那仓皇之中结出的盾还是被击碎,灵力刃直冲顾希然面中。顾希然瞬间魂魄离体脱身而出,那具躯壳的脑部被整个切开,鲜血满地,惨不忍睹。然而整个病房里间已然被封死,付湛的追踪令早已经在争执中贴上她的背心,那浅红的魂魄体在不大的空间里无处躲藏。“付湛!”顾希然咬牙切齿,毫无片刻之前的从容可言,魂魄体气到变形,又暗恨自己无力与龙灵抗衡。“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被禁锢在碎魂塔?怎么可能有灵族可以从神祇的禁锢中逃出?”“况且,况且两界碑碑中如此狭隘,如沙漏中间的孔扣,只能容许灵力一点点泄出……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