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业多年,希望你还记得我的学业,谁也治不了我,我也不想好,我必须记住这种痛苦,我的常清才不会离我而去。
小远出生以后,你就很少提起他了,去年,你甚至还忘了他的忌日。
……
我头脑清醒的时刻很少,趁着此刻,跟你讲几句心里话,免得下次又不知道是几年以后了。
小远是我的一切,可他和博闻的朋友之情过了界,我知道同性恋不是疾病,如果他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可是老天对我这么残忍,他病了,精神状态越来越……像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会是遗传。
上周他又从家里跑出去找博闻,砸到了头,我必须让他们分开,小远会恨我吧?我不该问你,我看了他的日记,知道他恨我。
要是,要是我能替他生病就好了,我什么都不记得,而他好好的,那该有多好。
此生蒙你照顾,作为妻子我很骄傲,没什么回报你,为你买了几份养老商险,又存了一点活期,别乱花,也别太抠。
钟山,我的头很痛,要是我睡了,求你不要叫醒我。
顺便帮我告诉小远,他想要的自由,我一直一直都很想满足他,妈尽力了,就是没做到。
妻:池枚
2006520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了吗?常钟山眼球干涩毫无泪意,他茫然地想到,这到底是噩耗还是解脱?他也说不好。
许惠来比常远早一步知道情况,因为常钟山一大早托他的关系插了个队。
池枚病怏怏的,目光发直,像个被抽去了灵魂的空壳子,她的情感出现了倒错,认识常钟山,也没有自nuè倾向,但意识自我封闭,显得十分冷漠。
诊断还在进行,许惠来不放心,在过道里陪常钟山,这个乐观的大爷塌着肩膀,像是被生活压垮了。
常远要是知道,早就焊在科室门口了,明显是被常钟山没告诉他,许惠来叹了口气,心疼人的人总是报喜不报忧,可生老病死是人生大事,常远知道得越晚,他就会越愧疚。
在许惠来的劝说下,常钟山终于给常远发了条短信,他没有选择通话,害怕在孩子面前失态。
常远将车在东联大院里停好,下车才看见他爸的短信,路上开车太吵,淹没了提醒的声音。
常钟山的措辞十分简洁,简洁到常远都不需要解锁,就能看见信息的全貌:你妈在安臻三院,有时间过来看她。
安臻三院是市内的三甲医院,神经内科国内闻名,常远眼前一黑,终于追溯到了一直缠在心头那阵不安的源头,无fèng衔接的时间差给了他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是他昨天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池枚,虽然事实上这只是原因之一。
后悔山崩海啸地扑来,这瞬间常远感觉天旋地转,他暂时忘记了立场和邵博闻,只想承认自己错了。
一直到他闯了两个红灯,并且还差半米就啃到前车的屁股之后,那种无处发泄地绝望才淡去了一些,他是过来人,知道病可以治疗,池枚以前也有过复发的征兆,只要命还在就好。
然后他揣着自己马后炮的淡定,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对他来说犹如地狱的大门。
还有一个幸好,许惠来等在门口。
许惠来上来勾肩搭背,活跃气氛道:&ldo;你别这么丧,不吉利,笑一个,你妈情况挺稳定,我带你去看。&rdo;
常远被他抄着胳肢窝,干脆将重量挂他身上了,他缓过了劲,被不吉利刺地心突地一跳,连忙强行挤了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