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如雪看着字画,眼神暗了暗:“这是娘亲的笔迹。”语气中满是自豪和怀念。看到这些字画的时候,白茶就想到这些应该就是王沛甜的笔迹了,可是在听到田如雪的话后,她还是有些吃惊,因为无论是田炆口中的那个任性刁蛮的女人,还是田如雪口中那个深沉城府的女人都不像是可以写出眼前这些字画的人。进门之后一周拘谨的站在门边的莞宁抬头顺着田如雪的视线看过去,又迅速低下头。一言不发。这个书房格局挺简单的,两面书墙之间是一张面积挺大的书桌,桌面上还摆着几幅卷起来的卷轴,卷轴旁边则是一个大大的砚台,砚台里面甚至还有大半的墨,砚台上还架着一只毛笔,砚台的旁边是一个金属材质的笔架,笔架上悬挂着大大小小七八支毛笔,看起来就是一副主人刚刚离开,随时会回来的样子。而在窗下,则是一副古琴,琴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看来是主人长期抚琴的结果。不过书房里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几人就这么站着说了起来。白茶:“莞宁姑娘,你在田夫人身边多久了?”莞宁毫不犹豫的答到:“奴婢五岁进府,八岁被安排到小姐身边,至今已经二十六年了。”白茶:“田夫人有没有什么仇人?”莞宁犹豫着摇摇头:“据奴婢所知是没有,不过小姐外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白茶:“外面的事情?”莞宁:“是的,小姐一直都喜欢外出的,但是每次外出她都不让奴婢跟着,让奴婢留在这里应付老爷夫人。”白茶:“怎么应付?”莞宁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写字作画抚琴,一般小姐在书房里写字作画抚琴的时候是不准人来打扰的,就算是老爷夫人也不行,我就会像小姐一样待在书房里面,隔着窗帘只能隐约看到人影,奴婢又和小姐身形差不多,所以可以蒙混过关。”白茶看向那副山水画,感觉这画有几分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莫非这画是你画的?”:美人画像菀宁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奴婢哪里有这种本事,这画是小姐提前画好的,奴婢只是负责在小姐不在的时候,坐在这里,偶尔动一动就好。”白茶眯了眯眼,她隐隐的感觉菀宁紧张的非常不同寻常。不过她也无从去考证莞宁话的真假,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怀疑,问起了关于王沛甜的事情。白茶问到:“菀宁姑娘,在你看来,田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听到这个问题,菀宁半晌没有开口,看起来是在努力斟酌语言来形容王沛甜。白茶知道这对于菀宁来说非常艰难,姑且不说王沛甜应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就单单说在这个世界里面,让这样一个婢女来评价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子,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可是理解是一回事,但是白茶并不想给菀宁那么多时间去考虑,因为菀宁考虑的越久,她越有可能描述出一个假的王沛甜来。白茶看着菀宁的眼睛,认真的说:“菀宁姑娘,这里没有其他人,请你务必如实回答,你跟在田夫人的身边这么多年了,对于田夫人的为人处世性格脾气理应非常熟悉,你要考虑这么久才能说,难道田夫人真的如同外界所说的那样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举止出格吗?”白茶的话可以说已经非常冒犯田夫人了,所以在她这一番话脱口而出之后,田如雪的脸色有些僵硬,她眼底染上了怒火瞪着白茶。不过不等田如雪开口,菀宁已经忍不住辩解了起来:“白公子,恕奴婢无理,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小姐的,奴婢也略有耳闻,但是奴婢还是要说,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至少奴婢这么多年看到的小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白茶满脸的不置可否,随意的问到:“哦?那你说说她是怎样的人?”看上去就好像她根本不相信菀宁的话一般。菀宁抿了抿唇:“小姐性子淡泊,相信白公子也看出来了,小姐住的这个宅子在整个王府里面都算是偏僻简陋的了,作为王府长房长女,她明明可以有非常多更好的选择,可是她在八岁那年主动搬到了这里来住,一直住到了出嫁那一天。”“在奴婢的眼中,小姐也可以称得上是才貌双全了,你看看这墙上挂的书画,每一幅都是小姐亲笔所作。”说着,菀宁抬了抬手,下意识的指向了挂在墙上的书画,最后落在了一副美人图上,画上是一个站姿笔挺,半仰着头的少女,少女裙袂飞扬,一头青丝也随风舞动,看上去就好像她随时都会随风离去一般。菀宁喘了口气,继续说到:“这一幅是小姐的画像,奴婢敢说,这幅画根本就没有还原出小姐三成的美貌和气质,但是也能看得出这幅画上的人是何等的秀丽端庄。”这幅画,白茶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画上的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就算是一副黯然失色的水墨画,也能看得出画上人的绰约风姿,和淡雅温婉。白茶问到:“这不像是田夫人的笔迹。”菀宁点头:“不错,这是大少爷画的,虽然大少爷的画技并不十分高超,但是小姐还是特别喜欢这幅画,奴婢记得,小姐拿到这幅画的那一天,问了奴婢一个问题—我是不是真的如此面目可憎?”白茶向着画像又凑近了写,仔细看着画中人的眼角眉梢,最后终于明白了王沛甜这个问题的意思。乍一看,画中人神态温婉,落落大方,简单的笔墨下也掩盖不住她精致的五官。可是仔细看画中人的眼神表情,却能看出难以掩饰的清高鄙夷,仿佛在她的严重,根本看不到也不关心这个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只有她自己。白茶扭头看向菀宁:“菀宁姑娘,你觉得这幅画,看起来像田夫人吗?”菀宁点头:“并不十分相像,但是感觉是一样的。”白茶明白了菀宁的意思,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田如雪却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娘到底为什么会说那种话?”对上田如雪,菀宁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坚定了,反而带上了些许犹豫:“小姐她当时说—原来我自以为自己出尘脱俗,原来我自己竟然是最落入世俗的人,原来我所有的淡泊只是无情,我所有的无求只是孤傲,原来我的眼中从来不曾真的看到这个世界。”说着,菀宁的眼神有些放空,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天,那个轻抚画像语调悲哀,眼中满是厌恶的王沛甜。菀宁知道,那个时候的王沛甜是发自内心的鄙夷厌恶自己。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王沛甜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菀宁轻轻摇了摇头,赶走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可是白茶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略过这个话题,追问到:“田夫人在说了这一番话之后,还做了什么事情?”菀宁:“在那之前,小姐每天除了去给夫人和老妇人请安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这个书房中看书写字,弹琴作画,有时兴致上来了还会写上一些诗句,但是从那天之后,小姐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喜欢溜出府玩,就算是待在书房里,她也是看画本子和账册,只有在准备出府的时候,才会匆匆忙忙的画上一幅画或者写上一幅字来应付老爷夫人。”菀宁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而且,从那以后,小姐也越来越不会将心事在奴婢面前泄露出来,奴婢感觉,小姐好像是故意疏远了奴婢。”白茶想要确认一件事情:“那时候田夫人芳龄几许?”菀宁毫不犹豫的说:“那时候小姐刚刚年满十三岁,也是从那之后,她的名声被传得越来越不像话,到最后,甚至都没有人记得小姐以前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