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亭亭如梦初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小丫鬟莫名其妙地与他对视,刚要询问却见莫夫人与随从们进入花厅,连忙蹲在亭亭脚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浮云国的小王爷原来这么年轻啊,长得也不错哦,我还以为他只是养尊处优的‘贵猪’呢!”小丫鬟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道,“唔,他朝这儿走过来了,近看更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哪……”亭亭心下一颤,犹豫着抬起头来,看向那位让他又爱又恨的浮云国小王爷——风景文。卷泪眼相望重逢时夫人指点着丫鬟们小心服侍贵客,两列侍卫分立门外侍卫紧随风景文左右,缓缓走进花厅。与风景文相谈甚欢的儒雅老想必就是莫丞相了,他不卑不亢地向这位远道而来的小王爷表达问候之情。“这是彩玉国最优质的蒲红茶,配以十里山的清澈泉水冲泡而成,小王爷不妨尝尝!”莫夫人殷勤地介绍着丫鬟奉上的茶水,风景文薄唇微扬,温和地笑道:“既是鼎鼎大名的蒲红茶,本王定要多饮几杯!”风景文端起茶杯抿了口,醇厚的香气使人顿觉身心舒畅,忙不迭地一饮而尽,连声赞叹:“入口香醇,回味无穷,果然是声名远扬的铺砌红茶啊!”风景文的随性让莫丞相和莫夫人松了口气,眼前这位小王爷并不像他的兄长风景睿那般可怕,看起来还是挺好相处的。莫丞相扶着花白的胡须,瘦削的面容盈满笑意:“老夫得知小王爷大驾光临,受宠若惊之余,一时也想不出准备什么好礼。听闻小王爷文采出众品味高雅,想必也喜欢茶道,今日以茶相待,还请多多包涵!”“莫丞相太客气了!”风景文连忙摇道,“本王素闻丞相博学多才天文地理无所不晓,此次奉命出使贵国,总算得偿所愿。能与莫丞相促膝而坐探讨人生哲理,备感荣幸之至!”“岂敢岂敢……”莫丞相摆了摆手,笑道,“老夫愧不敢当啊,若论文采当属礼部谢尚书和第一才子秋瑜,这两位才是彩玉国文坛的代表人物。”莫夫人示意丫鬟继续给风景文斟茶,风景文听莫丞相这么一说,不由苦笑道:“本王已经见过礼部谢尚书,他也像莫丞相一样,推崇其他文人。本王只是想借此机会学习,不料却处处碰壁,难道身份差别的影响真是不容小觑?”莫丞相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小王爷您多心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与谢尚书都已经老了,怎敢与您相提并论。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妄称自己学识非凡,岂不枉读圣贤书?”闻言,风景文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莫丞相继而又道:“小王爷若当真有意找人切磋,最合适的人选必属第一才子秋瑜,你们年纪相当,想法自然更为接近,也不计较谁输输赢,总比我们这些迂腐的老顽固好得多。”“小王爷是彩玉国的贵客,如需老夫一起探讨学识,自然深感荣幸,只不过学识观点乃是出于个人主见,免不了会有分歧。老夫碍于您的身份,定是无法畅所欲言,也绝不敢与您争辩,既然无法尽兴,何不另覓他人?”风景文沉吟片刻。释然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再勉强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拜访第一才子。”莫丞相地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汗。皇帝千叮万嘱命他好生招待浮云国地小王爷。谢尚书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了他。他又怎会照单全收揽下麻烦。好不容易战胜病魔多活几年。他可不想惹祸上身。亭亭望着略显失意地风景文。心里百感交集。数年未见。他依然没有改变。仍是那个孜孜不倦地求知。一有机会便会访遍各地知名文人虚心讨教。但他已不再是昔日隐姓埋名地青涩少年。谁会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呢!亭亭很是困惑他怎会甘愿回到浮云国。与他深恶痛绝地兄长相伴。并以小王爷地身份耀武扬威。风景文已经变了。却好像又没有变。其实。不管他还是不是为爱痴狂地风景文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地爱已是过眼云烟。至于当初他为何不告而别。想必是永远也解不开地谜。他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亭亭纠结于此久久回不过神。这时。趴在门框偷看地小丫鬟脚下一滑。整个人蓦地跌了出去。一头撞开了门。狼狈地摔倒在地。突如其来地状况让亭亭不知所措。愕然地望着对面地风景文。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风景文怔怔地注视着亭亭。眸子里闪烁出异样地神色。手腕一松茶杯应声而落。众人的注意力皆被这个冒失的小丫鬟吸引,没人留意到风景文地失态。莫夫人脸色煞白地看着亭亭,正寻思着如何解围,却见莫丞相拍案而起,指着小丫鬟和亭亭厉声斥道:“放肆,丞相府邸岂容你们胡作非为!来人哪,拿下她们!”风景文身后的几名侍卫早已拔出长剑,莫丞相一下令,更是有恃无恐地冲上前去,钳住毫无反抗之力地小丫鬟和亭亭,强硬地拽到小王爷面前,挥剑架在她们的脖子上。“饶、饶命……”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饶命,老爷饶命,小王爷饶命,小丫绝无冒犯之意,请、请小王爷明察……”文目不转睛地望着神色茫然的亭亭,当年的恩爱恍然是这么美丽动人,仿佛他的负心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不知为何,风景文想到这儿竟会心痛,他不相信曾经的深情没有让他感动过。莫夫人眼看形势逆转,匆忙解释道:“小王爷,您千万别误会,事情是这样地……”“事情是这样的!”貌似化身石雕地亭亭忽然开口,打断了莫夫人的话,他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想节外生枝徒增是非,眼前这个男人已不再是他地爱人,他是浮云国的小王爷,也是彩玉国地敌人。亭亭看了眼故作镇静的莫夫人,平静地望着心绪纷乱的风景文,从容道来:“奴婢想在丞相府寻个差事,小丫妹妹领着奴婢来见莫夫人,不知小王爷到访,生怕惊扰尊驾,只得匆忙躲了起来。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请小王爷开恩放过我们。”莫丞相满腹狐疑地打量着镇静自若的亭亭,看了眼慌乱不堪的莫夫人,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他朝风景文行了个礼,歉然道:“内人管教无方,这些没有眼色的下人惊扰了小王爷,老夫定会严惩她们,请小王爷莫怪!”风景文置若罔闻地凝视着亭亭平静无波的美丽双眸,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怪自己背信弃义不该而别?他已经他完全遗忘?不然怎会如此冷静,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小王爷……”莫丞相迟迟等不到他应声,试探着唤道,“小王爷,您打算怎么处置她们?”“哦……”风景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抑不住满心激动,颤声道,“既是无心之过,就不必再追究,放她们走吧!”莫丞相总算等到这句话,急令莫夫人将小丫鬟和亭亭带走。亭亭与风景文擦肩而过,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莫夫人送亭亭离开了丞相府,匆匆塞给他一件信物,交代他明日到“迎客来”客栈见面。亭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眼前尽是风景文的一举一动。他怅然若失地倚在墙上,苦涩的泪水难以抑制的流淌,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尽情倾泻数年来的委屈。他设想过有朝一日与风景文重遇的场面,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他曾誓见到他的时候当面问个清楚,但他却只能仓促逃离甚至不敢看他。即便如此,亭亭没有后悔自己放弃问清事实的机会,他隐约明白了刻骨铭心的爱情只不过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在风景文心里,他只是有钱人的玩物,露水相逢无法长相厮守,放纵转瞬即逝。梦醒之时,他不再是他的宝贝,也不再是情系一生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