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日头东升,阳光普照,血水肉泥在一片荒凉中不断融合,伏地的焦尸、空陷的胸腔、滋滋燃烧的军帐等等诸多景象,无不在做着无声的控诉,控诉着战争的无道、诉说着昨夜的疯狂……
“啊……”一声惊叫。惊动舱外之人。
“父亲!父亲!”一名男子快速入了船舱。
听到有人喊叫,床上之人这才抬头看向四周。
“呼……”大口的出着气。
“父亲,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年轻男子忧愁的问道。
“还好,这是梦……”眼睛看清四周,终于确定身在何处,申仪这才摆手问道:“岳儿,船队到了何处?”
“父亲,已经离开西城一日的路程了,明日便可抵达鍚县!”申岳回道。
“嗯……”申仪缓缓起身,“扶我出去看看!”
“是!父亲慢点……”
万里无云,秋日无限好,汉水滚滚东流,夕阳映照下一支二十五艘舟楫组成的临时船队,在浩荡的汉水中缓缓驶向东方……
一人独立船尾,望着早已看不见的西城方向,久久不语。船舱内也是不是传来几声女子的哭泣声音,但随即又被人喝止,唯有数名稚子,趴在船舱的小窗处,好奇的打量四周,直到夜色降临,这才熄了观望的兴趣,在父母兄姐等人的呵斥下,不甘的缩回舱内。
少年不知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
少年稚子自然不知远离家乡的不舍,也难以体会到父辈的惆怅和不甘。
“父亲!”申岳小心的从舱内取出长袍,给自己的父亲披上,“外头湿冷,父亲还是回舱吧……”
“不群……”摸了摸肩上的长袍,柔软丝滑,望了望自己的长子,申仪惆怅地问道:“此次离去,怕是日后再无踏入故地之机会,到了异乡便成了不归人,你可曾怨恨父亲?”
“父亲多虑了……”申岳苦笑道,“幸好蜀军来的迟,如今我们这一脉能逃出西城,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这皆赖父亲的果断,若晚了半日,我们嫡脉怕是落在黄权手中……”
“黄权!黄权!”申仪闻言,有些愤恨道:“为父得到黄权大军消息之时便极为警惕,此人明里缓慢行军,实际早派先锋奔驰西城,若不是之前分出三路人马以为遮掩,你我父子人头怕是不保啊……不过,只待回了襄阳,我定然面见陛下,求其发兵再夺新城三郡!”
“陛下会发兵么……”申岳期待而又疑惑问道,“陛下如今可是三路伐吴,如今正打的如火如荼,一个月前的消息,曹真、夏侯尚两路大军数万人马已经围困江陵,听说进展不顺,还丧了不少兵马……”
“……”申仪顿时无语,良久才到:“何时可到鍚县?过了鍚县,水流变急,不能夜行,明日可能要在鍚县修整一夜,可曾派出快船打探消息?”
“申信亲自前往探查,有其在前方打头阵,父亲放心便是!舟途遥远,父亲还是回舱里休息,吹了江风,小心风寒啊……”申岳指着后方数十大小不一的舟船,沉稳道:“我们申氏纵然离了西城上庸,但有了这些,我们依旧还是上庸申氏!”
“是啊……”申仪这才心情好一点,“有金有银,有兵有马,有典有籍,我申仪纵然不是魏兴太守,但依旧还是申氏之主!回吧,为父乏了!接近鍚县,再来报我!”
“诺!”申岳小心搀扶父亲进入船舱。
时光如流水,一瞬则逝,有舟楫做伴,申仪船队平稳无虞抵进鍚县之时,已然接近第二日酉时落日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