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梦,太过疯狂,让他应接不暇。就好像一年的梦,都堆在这一夜,他回想起之前的这些日子里,他真的不曾有过做梦的夜。他梦到了自己举枪杀人,就像昨夜那样,轻而易举。他梦到了呼啸的军车,装得支离破碎的小汽车,还有模糊的人影。他梦到了一书店。家银行,还是很大的那种,地下结构错从复杂。他梦到了好多穿军装的人,还有一家书店。最离谱的是,他还梦到了阿初,那温柔地如羽毛拂过的吻。梦中所有的人影都是模糊的,他完全不清楚张三李四,仅是一个没有名号的人影。唯有阿初是那么的真切,就连那接吻的感觉,都真实地不像梦境。(泥煤本来就是真的==)“醒了?”“恩……恩……”阿次深情恍惚,慌张地扭过头,不敢看阿初的眼。“你怎么了?”阿初瞬间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追问道。“没什么……”“你脸上明明一副有什么的样子。”阿初的逼问紧追不舍,让阿次无处可躲。“……”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阿次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想了半天终于开口,“我……我到底是谁?”阿初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次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定了定神,他开口。“你是我弟弟。”“我知道我是你弟弟!”这一年来,阿次是第一次用这种大嗓音冲着他说话,让他不禁有些想起初遇时在审讯室时的感觉。“你是我弟弟。”阿初重复了一遍。“除此以外呢?”阿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想知道,我的过去。”“你的过去?你过去也是我弟弟。”阿初的回答不紧不慢,还是那句话。“我……除了你弟弟之外呢?”“你过去是我弟弟,现在是我弟弟,将来还是我弟弟。”阿初就一直在拿弟弟这个词做着挡箭牌,让阿次无从发问。“我是说,你不觉得奇怪么?我昨天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说我以前是帮着你做生意的。那我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知道枪的使法?”“那不过是人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你骗我!”阿次的喉咙再一次响了起来,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不相信阿初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纠结,眉头紧锁,带着些许委屈地注视着阿初。“我骗你,没有任何好处。”阿初转过身去,自顾自整理起自己的领带,“你给我记住,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哪怕全世界都在骗你,我也不会。如果我真的骗你,那只有一个理由,只有骗你,才能救你。为了救你,我会在所不惜。”阿次痛恨自己刚才的失礼,他心中堵得慌,他知道阿初绝对不会害自己,却害怕这种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感觉。“哥,对不起。”看到阿初即将离开,忍不住开口。因为这句道歉,阿初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没有回头。“我得去公司了,昨天工厂还有事情没解决,你好好休息。另外,我跟夏院长说过了,过两天,我接你回家。”======================================================================经过医院的这一番波折,这几天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夏跃春是因为受伤的手臂影响了工作,阿初时因为担忧着阿次是不是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同时他也在积极的筹备着将阿次接回家的计划。而阿次……他脑海中闪现的那些错乱的片段都叫他坐立不安,他和阿初相拥的场面,他的手握在阿初手里的场面,他们两个在黑暗中互相依偎的场面,各种各样奇怪的场面自从那次医院动乱发生之后就一点一点的开始充斥他的脑海。他不敢告诉阿初,但是每每望见阿初的身影,他心里就翻出一种诡异的酸楚,用一直照顾他的小护士们的话讲就好像是看到了久违的恋人。恋人……怎么可能是恋人……那是他的兄长,那是他的大哥……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念头,他心里泛起的这种想法愈发强烈,也愈发苦涩,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这种事情,也不能告诉阿初,如果告诉别人的话,一定会被当成疯子。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脑子有了问题还是精神上出了差错。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兄长当成潜意识里的恋人……“阿次……我们准备回家了。”阿次楞怔了一下,抬起头来撞上了阿初的眼神,他又看到了阿初的眼神,是的,阿初那种仿佛对他隐藏着许多秘密以及无法诉说的痛苦的眼神。他的心为此真切的刺痛。阿次连忙回避那种让他非常难受的眼神:“嗯。”他沉默的低下头。阿初看着阿次低下头去的时候,一颗心也往下沉,他这几天反反复复考虑了无数可能心,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问阿次,他不知道那一夜的刺激让阿次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又或者他在怀疑一些事情,他走了过去,把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凳子上开始给阿次整理物件,在他整理的整个过程中,兄弟两个都没有交谈过。气氛沉默的有些僵硬,但谁也没有去打破。最后,阿初理好所有的东西,看着阿次,而阿次依然在望着窗外,沉默还在继续,连阿初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这种沉默。于是他只能环顾了四周再给自己找点事情,接着他看到床头柜上昨天刚换进去的依然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便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整理了一下……沉默让阿次如坐针毡,哪怕阿初随便说些什么也好过让他独自在一边忐忑,难道是他兄长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大哥已经开始差距了他的不正常?阿次心里越发混乱。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再也憋不住,“大……大哥……”阿次叫了一声,正在整理玫瑰花的阿初陡然一惊,本能地转身,结果他衬衣的袖口好巧不巧地勾在了玫瑰花刺上,那花瓶连同里面娇艳的玫瑰花一齐倾斜了下来,便要摔倒地上。这么大一个玻璃瓶,摔碎在地上,说不定反弹起来的玻璃碎片都能划伤人!阿次眼看着那个花瓶砸向阿初跟前的地面,想也没想,伸手快若闪电,无声无息,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倒下的花瓶。他非但接住了花瓶,而且连里面的花枝都没倾斜出来,不过是瓶里的清水溅了星点。这一手干净利落,速度力度,无不恰到好处!阿次在握着花瓶的那一刻先把自己给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个花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又想起医院失火,他和夏院长遇险的那个晚上!他扣枪的动作老辣熟练!这怎么可能!阿次呆楞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大脑属于一片空白的状态,好像有很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阿初目光冷凝,他不给阿次去想太多的时间,赶忙将阿次手里的花瓶好好的放回床头柜上,“阿次!我们出院吧,我带你回家。”阿初握住了阿次的肩膀轻轻晃了一下,让阿次回神过来。“回……家……”阿次重复了一句,“大哥,我们回家……”“嗯。”阿初将轮椅推过来,小心的将阿次扶上去坐好。然后拎起行李箱交给身后的阿四,自己推着阿次的轮椅,将他推离了这个几乎快住了一年的春和医院。一路上阿次的脑袋里都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大哥,我回来了。”奇怪的声音突兀的闪回他的脑海,阿次伸手在脑袋上拍了一下,摇了摇头。阿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他迫切的希望自己去想起来,脑袋里那些破碎的画面越来越多,如果不去想起来,任由它们积累下去,他一定会疯。一定会。阿次一定已经想起来什么才会有这样茫然的表情,阿初已经心里有数,他推着阿次离开医院,坐上自己的车,将轮椅折叠起来一起放入车里。他非常明白,终究有一天阿次会想起一切,会记得他们当初的点滴,同时也会记起那些让他丧命的信仰和人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