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闯到了平头前进藏碟的窝点。左依娜当即选了几张去播放。十分钟后,她关掉了,没有动人的故事,只有纯粹的交配动作,她感觉恶心。里面的女人rx房比腰还粗大,比蓝球还圆,比石头还重,摆两下就能把人砸晕。男人牛高马大,东西驴一样,不知会让多少男人由衷地自卑。左依娜不知道平头前进从哪一天开始看这些东西,也不知道,看这些东西,已是一种家庭时尚,或者说,是男人的时尚。庞然大乳,是男人的幻想。她能猜想他的身体反应,她不能想象他坚挺着,他如何使自己疲软。她有点愤怒。她看见平头前进满怀爱恋地抚摸那对庞然大物,像一个农人,抚摸成熟的果实,他的快乐不需要与人分享,更不可能需要她来分享,独自体验丰收,喜悦就更加饱满。那会儿,她可能睡着了,或者外出了,或者当她出现,他就把调到了电视频道。她已经很久不和他一起看电视,遥控器总在他的手里,当她屡屡失败,失去和他争夺的兴趣后,她就很少在电视机面前出现。她又记起来了,有几次她从里间出来,他见她就很怪异地笑。有一段时间,他们的作息时间是一样的,晚上必定同一时间上床,后为,他总说,你先睡。想必,这些时间,他都是在看碟片。从三级片到顶级片,人与人交与人与兽交,他都是看过的了。左依娜把碟片统统倒出来,狠狠地用脚踩、跺,碾,塑料壳咔嚓碎裂,碟片完好无损。她又找来一个锤子,没头没脑地砸,直到看不见一个完整的,然后扫起来,倒进了垃圾桶。她松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才发现自己满身是汗。等汗消了,左依娜把鞋盒重新放进书柜,并且,还是把丰乳霜放在了鞋盒里,像猎人摆放诱饵。当她直起腰,她已经不再担心丰乳霜,不再担心他质问,她甚至觉得好笑,她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两盒东西东躲西藏。左依娜平心静气地等着。她知道平头前进必定会把那两盒东西拿出来,然后,对她进行一系列的质问。两盒丰乳霜还没有过夜,平头前进很快发现了这件事情。你把碟片弄哪里去了?大约十一点钟,左依娜刚睡下,平头前进把她拉了起来。什么碟片?左依娜慌乱地把手机塞枕头下,她刚给庄严发完一条晚安信息。少装傻,盒子里的碟片弄哪里去了?就那些三级片?顶级片?弄哪里去了?他抓着她的手臂拖动了一下。疼啊,你紧张什么?我全扔了。扔了?扔哪里了?搞错没有?我要还给人的!扔垃圾桶了。找回也没用,全碎了。你他妈怎么乱扔我的东西?平头前进火了,把左依娜扯起来,坐着。你那些算什么东西?你那些才算东西了?丰乳,丰给谁看?丰给你看看,你不是喜欢吗?碟片里的,好大啊,过瘾。那都是文化局查收的,我根本没看。你居然还看了?我就想知道有什么看头。作呕。低级趣味。你有什么资格扔我的东西?以后不许乱动我的东西!那你说,哪些东西是你的!哪些?哪些东西不是我的?你有什么?你结婚你家里送你什么了?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是你家请的保姆,不用付工资的保姆。左依娜哆嗦着嘴唇,冰冷而低声地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吗?我身在福中吗?左依娜苍白地重复了一句。你想一下啦,多少条件比你好的,还在打工哪!平头前进讥讽。你的意思,我要对你感恩?比较一下,你就会知足了。我的工作,不用你管了!我能力有限,可能真管不了。我说真的,不用你操心了,我受不起。左依娜抱起她的枕头,把手机攥在手里,往另一间卧室走去。房子大了,闹起分居来很容易,不像挤宿舍,怎么躲也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大房子好像专为吵架准备的。大房子给了婚姻许多暗示。它或许能调节感情,或许使关系疏远,但谁也不能论断,大房子对于婚姻,是利还是弊。她又睡到那张小床上去了。她很奇怪,她睡得很舒坦,好像一关上房门,那间房子里发生的不愉快立即被关在门外。以前,每次吵架,她总会憋一肚子气,翻来覆去,整夜不眠,或者通宵看电影频道,看vcd,恨不得往谁身上捅一刀子。现在,没有时间烦恼,实际上她也不烦恼,她好像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局面,期待着睡在小床上,享有这么一个自由的小空间,自由地和庄严在一起。此刻,她右脸贴着枕头,左侧脸上放着手机,缠缠绵绵地说,我好想和你睡在一起。准后妈体验左依娜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明天独自回新疆过年。她是这么对平头前进说的。这期间她写了一封离婚协议书,平头前进看一眼,当即撕个粉碎。他什么也没说,似乎认为事情不至于那样,或者他正在考虑。她没问,她只是那么猜测。她和他已经不沟通了。她坚持每天晚上回来睡觉,时间不定,有时是十一点,有时凌晨一两点,有时就没有出去。平头前进不再过问。她和他各自睡一间房,根本不必锁门,她不进他的房间,他也不会走进她的地方。曾经有一个晚上,很夜,周围的窗都黑了,车声也稀疏,左依娜不知怎么苏醒了。朦胧中睁了一下眼睛,立即被一个模糊的影子吓了一大跳。平头前进坐在她的床边,面朝她,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坐了多久。夜晚的人,最脆弱。他的影子又一次刺痛了她。她坐了起来。黑夜里,他的影子也是那样憔悴。她仿佛看见他的眼睛,混合了迷惑、痛惜、疑问、追问等情感,她忽然想抱着他,言归于好,让一切重来,重来。但是不行,她颓丧地倒下去,头重重地落在枕头上。庄严在等着她,杜梅兰已经请了律师,不用多久,她就会把判决书从英国寄回来,宣判彼此获得自由与解脱。如果左依娜也办好了离婚手续,他们马上就可以登记结婚。庄严答应了左依娜的所有要求,包括婚后不住他和杜梅兰住过的房子,不使用所有的旧器具,给她一个崭新的家。庄严已经在最新竣工的湖心花园买了一套商品房,交付了首期,户主名字,是左依娜的。她去看过,那栋楼高三十八层,在公园边上,像从绿草丛中生长出来,楼顶像支利箭,直指湛蓝的天空。他们买在三十二层,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可以鸟瞰整个城市,云就在眼前飘浮,人就像在海里。她爱这些,深深地爱这些。她能不爱这些吗?她已经受不了公路边六栋501的嘈杂,尘土,不到深夜静不下来的车流声,还有那条所谓的护城河,其实是排污的臭水沟,她厌恶了黑水的味道。于是,她那颗被一个憔悴的黑影软化的心,又变得坚硬起来。怎么不去睡。她对影子说,冷冷的。睡不着。影子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来。好像一个千年的幽灵。人都有睡不着的时候,慢慢习惯吧。她不敢看影子了。她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个女巫,面对一个占卦的信徒,她只负责卜卦,其它事不关己。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被这个憔悴的影子击溃。鼻孔里一声沉重的叹息。影子站了起来。影子不动。影子僵在那里。影子弯下腰来,摸了半天,摸到她的两只手臂,手从她的腋下插过去,要抱她起来。她不配合,身体很沉。影子放弃了,怔了一会,影子又试了一次。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挪开影子的手。影子的手,真实,温热,她又摸到了他手上的茧,她觉得它们在说话。它们在说话啊,它们在说话。可是,她不想听了,她不敢听了。她挪开影子的手,又迅速地松开,避免被手的温度暖化。她翻身朝里,背对影子。很久,没有动静,黑夜如水凝滞。她忍不住了,翻转身说,离了吧,这样大家都累。但是,她发现,影子,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