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暴怒激荡的真元在体内冲开,带起的庞大气劲使得石壁寸寸崩裂,周遭尘土飞扬。知道已不必再继续下去的易擎暂时松开掌控权,让努力挣扎的易宣重新掌控身体,青年扑到石床前,慌乱的拍打灭落在苏怀静衣物上的火星,尸体的神情依旧平淡无澜,像是在漠视他的大惊小怪。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是我还太弱,是我不够强,是我……都是我……
易擎忍住魂体传来的不适,故作平静道:“你如果明白,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说易宣的身体是主战场,那两个灵魂的较量显然就是敌我双方,易擎在这三年内一直退让,鲜少压制易宣,魂体日渐虚弱,无法长久掌控这具身体。
他做不到的事情,只能托给易宣。
“可是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做。”易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我……我应该怎样做才最好?”
易宣这个人虽然善良谦和,但终究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孩子,太愚蠢也太稚气,耐不住寂寞,还有不值一提的雄心壮志。倘若真有雄心也就罢了,只可惜他连野心都没有,只有发空虚幻的梦想,如今苏怀静一死,对他来讲纵然是巨大的冲击跟痛苦,但在他这样年轻的生命里,也许并不值得一提。
对他而言,苏怀静到底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初次懵动的爱情,在他的善念下,并不值得一提。
他这时候的悲痛与冲动,能够在日后维持下去吗?
易擎在心中不留痕迹的叹息着,倒并不太看好易宣,倘若早知今日……罢了,要是早有今日,苏怀静又怎么会死,他是绝不会让苏怀静死的,而那个男人自然也是有来无回。
“你的决心还不够,往后的路只怕很难走。”
易擎淡淡道:“我不会勉强你,你没有守护苏怀静的资格,你的爱,还不配称之为爱。软弱是你最大的敌人,善良是你最难跨越的绊脚石,书院把你教的很好,却教的不够好。”
“我……”
“你有勇气拿起赩光吗?有勇气去承担赩光带给你的一切吗?如果没有,就放下它,你还不配。”
赩光锋利的剑刃越入越深,鲜血滴落,却比不过易宣心头的刺痛,他看着手中暗红的赩光剑,又看了看苏怀静沉睡的容颜,忽然闭上了眼睛。苏师兄的死亡,带给他从未有过的茫然。
悲痛,自然是悲痛;绝望,当然也绝望。
然而更深的,是苏师兄死去后,带来的茫然与迷惑,易宣在某个瞬间几乎是有些恨苏怀静的,然而这恨意稍纵即逝,又带来了更浓重的愧疚与悲哀,他心头涌起的无助,杂乱的思绪,再无人为他理清。
庞大的歉意与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易宣伸出受伤的手握住了苏怀静,低声道:“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师兄,告诉我。”
要推他下深渊吗?
易擎凉薄而无情的想着,稍稍支开手腕,赩光横陈在眼前,精致的剑身上只有混沌的血意,照不出人的面容。
“他没有家人。”
易擎的声音不太响,却从身体深处回荡起,叫易宣不能忽视,那冷酷又讽刺的声音如同烈火一般炙烤着易宣,轻飘飘的说道:“他没有朋友,天地广袤,他唯一拥有你,陪伴不耐烦的你度过了差一个月刚好的三年,可你的心已经变了。最终你还是会丢下他,忘记他,他的死去对你而言微不足道,不是吗?”
“不是的!我……我……”
“否认?却心虚吗?”易擎无视他的颤抖跟挣扎,缓缓道,“你只要想起仇恨,就感到害怕;你不愿意夺走任何人的生命,情愿接受被夺走的痛苦,所以就选择漠视苏怀静的死亡。”
剑刃忽然闪过光芒,倒映出易宣的脸,露出极残忍的微笑。
“你听见了吧,他临死之前,还记挂着你,希望你别恨。”易擎的声音柔软了下来,却显得更为伤人与锥心,“可你呢,你厌恶他的死去,憎恨自己怀有的这份爱意,不愿意再闲云野鹤般的呆在小屋之中。也许你更愿意在你离开之后,得到他的死讯,那样的你就不会面对心灵的折磨了,对吗?”
易宣没有说话了,他麻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你害怕自己不够爱他,你害怕自己所谓的真心肤浅又廉价,因为你是君子,所以你不能不够爱他,是吗?你不敢面对,是怕自己对不起苏怀静,还是怕自己最终会面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易宣松开了苏怀静的手,他忽然觉得自己连触碰这个人都已经不配了。
“这样的你,也想拿起赩光剑吗?”
易擎的叹息,几乎打垮了易宣的沉默,他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卑鄙无耻的人,他也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反驳的心思都无法升起。
我的心里,真正是这么想的吗?
我……我的确恨苏师兄,我更恨我自己……
青年的泪,无声无息落下。
“这样的你,也配保护苏怀静吗?你的为难,你的坚持,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与自尊,还是出于你爱苏怀静的心?”
“还是说,你从未爱过他。从未存在过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值得为难的价值,你的痛苦,不过来源于自己的惺惺作态,是吗?所以我让你去复仇,让你守护苏怀静,你总要推三阻四,总有说不完的借口,总是觉得痛苦跟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