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永远忙碌,大概是人间最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出生,病痛,挣扎,死亡,永无止境地轮回,管你今天是星期一还是星期日。
初南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两人抵达肿瘤科的护士台时,李梅梅就正好做完了第一轮查房。
她一身典型的护士装扮,刚开始看到他们时还有点疑惑:昨晚电话里的女人自称是负责这起失踪案的初警官,可怎么现在出现的一双男女,别说没一个穿警服的,就这一男一女,一个赛一个地亮眼,哪像警察啦?
纪延看出了她的疑惑,直接亮出证件:“市刑侦队纪延。”
李梅梅这才信了两人的身份。
“那这位美女应该就是初警官了吧?”李梅梅朝昨晚才和她通过电话的初南打了个招呼,“张教授现在在问诊,两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行。因为小婷的关系,王老师的情况我都很清楚。”
她口中的“小婷”正是王佳的女儿戚世婷,这位李护士中学时期的同桌兼闺密。
从纪延得到的资料看,戚世婷人在闽城当领导,位高事忙;她哥戚家辉在省城据说生意做得也挺大,前几年还在闽城买了栋别墅请了个保姆专门照顾他妈妈。不过后来王老师坚持说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照顾,这才让儿子辞了那保姆,后来自己又图热闹,三不五时就往德善老人中心跑。
说是去教南音,其实不过是去找朋友们作个伴。
“那她女儿呢?既然女儿在闽城,那怎么不搬去和女儿一块住?”初南问。
李梅梅笑了:“初警官还没结婚吧?小婷嫁了人,人家里也有公公婆婆啊。再说咱们这,您听过有谁住在结了婚的女儿家里的?没有吧?”
那也是。
看来这李护士对王老师一家的确够了解,初南和她聊了几分钟,等李梅梅彻底打开了话匣子,纪延才朝初南使了个眼色。
于是女警打住了“闲聊”,男警上场:“那李护士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王佳上回来医院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李梅梅其实压根就用不着仔细想,拐到护士台后开了电脑,直接点出了王佳的就诊记录:“是这个月1号。警察同志,1号那天王老师过来做了点例行检查,同时拿了接下来两星期的药。”
接下来两星期的药——纪延和初南对视了一眼:这么算来,从一号到今天,两星期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她的药一直是两星期拿一次吗?”初南记得王佳患的是脑癌,按理说,两星期才来一次医院,似乎是有些冒险了。
“那没有,”李梅梅说,“之前都是几天拿一次药,不过上次王老师说老是来来回回的很麻烦,让我们多开点药量,不过她那个病……”她叹了口气,“小婷告诉过你们了吧,王老师的肿瘤其实是恶性的。”
纪延点了下头。
“恶性肿瘤,谁敢让她那么久才上一次医院啊?可小婷她们又要求我们对老太太保密,别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因为瘤子就长在脑部,位置很敏感,手术风险太大了,而且两年前刚检查出来时王老师的癌症还在初期,开刀比不开刀还危险,所以小婷和她哥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
说到这,李梅梅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是无奈:“也就是说,这些药和定期检查对王老师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事。所以你们说,我怎么敢让她那么久才上一次医院啊?最终张教授那边在综合考虑后,给王老师开了两星期的量。”
初南:“所以两星期后她一定得过来取药,否则身体很可能就会扛不住,是这样?”
李梅梅:“没错。”
初南没说话了。片刻后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李梅梅道:“从两年前到现在,王老师虽说每隔几天就得上一回医院,可事实上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真实的情况?”
李梅梅:“是的,左右开刀风险太大,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不让王老师知道实情,这样对她的心态反而比较好。”
这就有意思了。
纪延:“怎么?有问题?”
初南没回他,只是垂下眼,一只手轻轻绕着自己垂到肩头的卷发。
王老师患了肿瘤,恶性的,且因为瘤子位置太敏感,她连手术都不能做。
六十出头的老人,不做手术光吃药,说白了就是坐以待毙。
而偏偏在这时候却又发生了个事:王老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而那些和她前后脚失踪的老人们,他们的儿女普通都有句共同的话——
“不可能,我妈爸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供着都来不及了,谁能惹她他生气啊?”
那么,她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当真跟自己长达两年的病全无关系吗?
初南抬起头,冷不防地问李梅梅:“所以你确定,王老师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得的其实是恶性肿瘤?”
李梅梅:“对。”
初南:“百分百确定?你们瞒了她那么久,中间就没出现过任何意外?完全没有?”
李梅梅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