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玉拉下被子,荆嬷嬷便道,“药已经熬好了,县主起来喝药吧。”荆嬷嬷拿了两个靠背垫在叶沉玉身后,又拿了药碗喂她,“县主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还受了伤呢。”“乳娘,我没事。”“幸好县主没事,不然将来嬷嬷怎么有脸面去见郡主。”荆嬷嬷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荆嬷嬷是她的乳娘,也是她娘亲的乳娘,她娘亲早逝,她早已经记不清楚,荆嬷嬷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娘亲一般的存在。“娘亲”叶沉玉扣着被子上的纹路,轻声道,“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郡主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县主的容貌有八分随了郡主。”荆嬷嬷仿佛透过了她,看见了年轻时候的郡主,“县主如此平安归来,一定是郡主在天之灵的庇佑,从此以后,县主必定能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乳娘,今年的科举还有多久?”“科举?科举考试早就已经过了啊。”叶沉玉惊讶道,“过了?”那荀茗“就在县主被掳走的那几日,已经考过了。”叶沉玉眉眼低垂,原来已经错过了吗?叶沉玉喝下了一碗汤药,只觉得口中苦涩难言,荆嬷嬷拿过一叠蜜饯,叶沉玉吃了几颗才觉得苦味渐散。荆嬷嬷替她摘下头上的朱钗,惊讶道,“县主头上的金钗怎么没了?”“许是丢了吧。”“那可是县主最喜欢的金钗。”“是呢,丢了的东西,总得找回来才好。”叶沉玉静养了几日,身体已经渐渐好转,这一日,她特地去找了叶衔忠。在去书房的路上,她遇见了李源,李源也算是从小和叶沉玉一同长大。因为之前她在养伤又因为男女有别,李源纵使很担心叶沉玉也不能相见,如今碰到了她便好好的询问了她的伤情,叶沉玉陪他说了会儿话,便走了。叶沉玉进书房的时候,叶衔忠正在案前书写公文,叶沉玉盈盈一拜,“爹爹。”“沉玉?”叶衔忠放下笔,走到她跟前,关心的问,“今天怎么出来了?伤口还疼吗?”“女儿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叶衔忠和叶沉玉双双入座。“今天来找爹爹有什么事吗?”叶沉玉开门见山。“爹爹可还记得当初救我的那个书生。”“记得。”“他原本是为了赶考而来了,但是女儿得知,他如今已经错过了科举。他救了女儿一命,女儿自当知恩图报。”“如何图报?”“看他模样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学子,家境应该也不大富裕,若他想留在京中以待三年后科举,女儿想为他在府中寻一差事容他备考。若他愿意返乡,女儿则另有打算。”“那小子可未必是个好人。”叶沉玉轻轻一笑,“女儿在山寨中故意落下金钗,便是用作考验。”“哦?”叶衔忠突然有了兴味,“怎么说?”“女儿已经吩咐人在整个京都贴满告示,说安定县主在外遗落了一支金钗,恐为人所盗,所以要大肆搜查这个偷盗之人,一旦抓到不论原委,必定重责。他若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敢上门来还金钗,说明他心胸坦荡是个君子,那爹爹又何妨给他一片容身安命之所。”“那倘若他听了这个消息不敢来呢?或者是他已经不在京城了呢?”“倘若如此,那枝金钗便当做是女儿给他的返乡费,权当报答了。”如果是个君子,她一定会好好报答他,但若是不是,那她也会将金钗赠予他,给他足够的返乡费用,让他好好的回家。叶衔忠哈哈大笑,“我儿真是聪明。”叶沉玉摸着腰间系着的荷包,所以,荀茗,你是敢来呢?还是不敢来呢?没过多久,安定县主金钗被贼人偷盗的告示便贴满了大街小巷,叶沉玉原本也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因此大街上都多了许多巡逻的人,甚至连出城门都要严加检查。叶沉玉今天正好有心情,请了一位画师为她画画像。一个丫鬟从外面走进来,对叶沉玉说,“县主,府门外来了个书生,说是来归还金钗的。”叶沉玉在画像,身体不能大幅度动作,只轻声道,“我先前不是嘱咐过吗?按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丫鬟领命出去了。荀茗被人蒙了眼睛押到了一间屋子里,他的肩膀被人死死按住,有人握住他的下巴,道,“你就是偷到了县主金钗的贼人?”“在,在下并非贼人。”荀茗紧张的声音都发抖了,“在下在山寨内曾救县主一命,那金钗,那金钗是在下捡到的。”“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县主说了,那金钗是被人偷走的,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扭送官府的,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读书之人理应拾金不昧,在下捡到了县主的金钗,不管前方如何凶险,都应该将金钗归还县主。”荀茗发觉死死押着自己的人慢慢的松开了,有一阵脚步声向他走来,有人摸上了他眼间的黑布,他眼前的黑布被人摘下,他的眼睛被蒙太久,一下子看到了光有些睁不开眼。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慢慢的睁开双眼,看见了插在女子乌黑的发间泛着温润颜色的玉钗。“小姐?”室内空无一人,叶沉玉手中拿着那块黑布笑着看着他,“你这人真奇怪,现下又没人按着你,你为什么还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坐着?”经她一说,荀茗才发现已经没有人按着自己的肩膀了,他颇为尴尬的揉了揉肩膀。他看着叶沉玉站着,于是自己也站了起来。“小姐,这”“这都是我的安排,你可别怪他们。我如此安排,也只不过是想要试一试你罢了,你可介意?”明明是救命恩人,却被人这么对待,又是蒙眼睛又是恐吓的。“在下明白,小姐出身高贵,将军府更是贵重,小姐也是怕在下是有心之徒,怕给府内找惹麻烦。”她并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她爹爹看着位高权重,但是俗话说得好登高易跌重,他们必须小心维护才能保证府内安宁。其实不光他爹爹怕荀茗是有心之徒,她也怕,怕她的知恩图报之心会给府里找惹麻烦。“多谢你体谅,只不过说到底也是我们失礼了,还请你勿怪。”叶沉玉对他福了福身,荀茗连忙道,“县主,不必如此。”“你还是叫我小姐吧,我听你这么称呼倒是不太习惯。对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些了?”荀茗摊开手掌给叶沉玉瞧了瞧,“回去之后已经处理过了,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县小姐关心。”“这个给你。”叶沉玉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这是府中大夫为我配制的药膏,我用着不错,便多要了一瓶,你用用看吧。”“谢小姐。”“我听说科举已经过了,不知你作何打算?是要留在京中还是要回归本家?”荀茗的脸上明显的闪过一丝遗憾之色。“我祖籍离京城甚远,来回甚至不方便,小生有心留在京中,但是我现下只是居住在远亲家中甚是不便,也不敢再劳烦他们,所以想要在近日回家。”“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为先生寻一个好去处,让你可以留在京中备考,就是不知道先生可否愿意?”荀茗大喜,“小姐何意?”“我这府中还缺少一位能够识文断字的读信人,所做并不多,偶尔接收一下往来信件,大抵都是一些奴仆家书,还有一些家将的家书。你也知道,奴仆和将士们大多不认字,若有需要,你得一一读给他们听。他们若是要回信,你便替他们写,如何?你可愿意?”“愿意愿意。”荀茗有些羞涩,“多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