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凉。”傅恒微微皱了眉,伸手探了,将魏璎珞的双膝曲起,以手掌覆了小小的膝盖,“定是方才冻着了。”“我不冷,”魏璎珞蜷缩在傅恒身前,深嗅了一下他身上的青荇香,“刚才阿湛说的话,我也细细想了,发觉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少爷你为何要待我这样好,有时我难免会想,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会是我呢?我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才换得一个你呢?”“你上辈子……是我的债主,我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债。”傅恒看着魏璎珞小鹿一般纯净的眼身,眸光闪动。“那你一定欠了我很多……”魏璎珞伸出手来,指尖轻轻触过傅恒的脸庞,勾勒着他饱满好看的棱角,“因为你待我的好,超过了所有我看的戏文、听的话本中男子对女子的好,总是让我时时惶然,不知该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你这般待我。”傅恒焐热了魏璎珞的膝盖,将她小小的身子纳入怀中,翻身撑起,自上而下注视着魏璎珞,将那眉眼看了一遍又一遍,低头缓缓贴了她柔软的唇,轻轻地碾,慢慢地品……他不说话,对她方才所说的话,亦不回答。只一个缱绻旖旎的吻,只一双火热撩人的手,反复地流连辗转在那小小的人儿身上。于是便响起了低低的喘息。于是便燃着了凉凉的空气。于是便晃动了低低的床榻。于是便呜咽了压抑的莺啼。缠绵时若说是相思摧骨,那定然是空虚了双生才得这般不知餍足,交融时若说是清浓仍残,那必得是掏空了满腔才懂此生何为圆满。互相占有,共谱一曲红鸾合鸣。彼此尽献,此生不过一个我你。待那节奏到了尽头,餍足之息溢出唇角时,魏璎珞恍惚中,听到傅恒在她耳边的喘息。“璎珞,傅恒此生别无所求,只一个你,足够……”☆、六十二、话别:话别第二日一早,傅恒和魏璎珞刚出了营帐,迎面就撞上了径直走来的阿湛。傅恒一见到阿湛便轻松不起来,低头轻声在魏璎珞耳边道,“看样子你昨夜的话也没什么用。”“那就只好少爷你亲自出马了。”魏璎珞语气中略显无奈。二人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阿湛的眉毛早就扬了起来,气鼓鼓地走到二人面前。“阿湛公主……”傅恒自然而然地侧过身挡住魏璎珞。“我今日不找你,”不料阿湛竟然一指傅恒身后的魏璎珞,“我找她!”“找我?”魏璎珞颇为意外。“不知公主找内子何事?”傅恒道。“总之我不会打她就是。”阿湛看了傅恒一眼,撇了撇嘴。傅恒面上掠过一丝尴尬,垂首道,“公主说笑了。”“我去去便回。”魏璎珞自傅恒身后站了出来,傅恒仍是不放心,一直看着魏璎珞的身影。阿湛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傅恒还在背后看着,不由气闷停了下来,冲着傅恒朗声说道:“傅恒大人,我今日便启程回准噶尔了,不会对这个女人做什么的,就算是要掳人,也断没有放过你去掳她的道理!你尽管放心就是了!”周围响起随行众人阵阵压抑的笑声,傅恒俊面微赧,只得拱了拱手,先行离去。阿湛痛快了嘴,望着傅恒离去的背影,却悄然红了眼圈,痴痴地望了好久,直至再也瞧不见那抹人影,才转了身,瞧也不瞧魏璎珞一眼,翻身上了马,“走吧。”魏璎珞望着身边人牵过来的高头大马,又看了看阿湛。阿湛瞧见魏璎珞不动,坐在马上嗤然一笑,“你不要告诉我,你身为傅恒的妻子,连马都不会骑。”“这两件事好像并无关系,”魏璎珞扯过马缰,踩了马镫,在阿湛有些意外的眼神中轻盈上马,“不过好在傅恒教了我骑马。”“哼——”阿湛一挥马鞭,“跟上!”阿湛饶是嘴上奚落讽刺着马术不精的魏璎珞,自己的速度倒也没有很快,照应着魏璎珞的马,二人在一处河边停了下来。“我昨天一夜没睡,一直在想你说的话。”阿湛开门见山,不说废话。“嗯,可想到什么结果?”魏璎珞觉得这个公主甚是有意思,说她心思单纯,可她也懂得人心算计,知道在皇帝面前叫傅恒赢了她的手镯。说她心有沟壑,又偏偏是个藏不住事的,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我都说我马上就走了,这不就是结果。”阿湛看到魏璎珞的脸,不高兴地别过脸去。魏璎珞微微一笑,不语。“你一定很得意,三言两语就让我打了退堂鼓,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并非是听了你的话才做这个决定。”阿湛的身姿笔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英气。“不知我是否有幸得知公主离去的真正原因?”魏璎珞道。“我此次前来择婿,是大哥的意思,我二哥是不同意的。”阿湛轻声说道,“我二哥说,嫁了过来,就要守满人汉人的规矩,我受不得这些,我原本也这样认为,但是看到傅恒的时候,我觉得为了他,我可以受得。”“可是我又看到了你,”阿湛转头看着魏璎珞,目光闪动,“你知道吗?有那么一刻,我真的不想做阿湛了,我想做魏璎珞,哪怕一天也好。但是……我做不成你,哪怕一天,我也做不成你。”阿湛伸手顺了下马鬃,“你看我这马,它与我相伴数年,随我打退过回鹘的流寇,”又从背后抽出一柄月牙弯刀,“你看我这刀,我幼时二哥所赠,我用它割下过盗匪的首级。”“所以我做不成你,”阿湛无奈地一笑,看向魏璎珞,“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侍奉公婆,你弄花绣草以傅恒为天,可是我不行,我□□的马,要守着土地不被其他部族吞没,我的弯刀,要保族人平安,我只能是阿湛,不能是魏璎珞。所以,我二哥说得对,我不能嫁。”“可是魏璎珞,我离开并不代表我放弃了,”阿湛突然展颜一笑,“傅恒就像是我们草原上的神鹰,如你这般的莺燕是永远追赶不上的,一个永远被俯视的女子,配不上他。”阿湛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魏璎珞,等着看她或恼怒,或悲愤,或羞愧,或掩面而去。然而都没有,魏璎珞依旧落落大方地站在她面前,施施然听完她说的话,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公主字字珠玑,璎珞受教了。”魏璎珞开口道。“就……就这样?”阿湛一愣,这些话她可是想了很久呢,觉得足够让魏璎珞气得哭鼻子了,结果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声不响不软不硬,毫无反应。“不然呢?”魏璎珞长叹一口气,“我没有可踏遍疆土的□□宝驹,也没有守护族人的利刃弯刀,我所有的,就像公主所说,十几分孝心,七八两巧思,二三钱绣工,所求左右一个安稳,所得不过一颗人心,实在羞于启齿。”“你……汉人女子果然都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阿湛未能看到自己预想中的魏璎珞,有些气恼。“公主,”魏璎珞渐渐地收起了戏谑,“你做不成魏璎珞,我也做不成阿湛,我们彼此都有自己要做的事,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人,我虽然拿不起弯刀,却有我自己的方式,你说得对,我若一直被傅恒俯视,又如何配得上他呢?”阿湛听了魏璎珞的话,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又开口,“如果你不是傅恒的夫人,我会考虑跟你做个朋友。”魏璎珞一笑,“如果你不一心惦记掳走我的男人,我也会考虑跟你做个朋友。”阿湛闻言脸色一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随后那声嗤笑却变成了阵阵娇笑,再也忍不住,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魏璎珞也禁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