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们是细作!一定是细作!”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忽然间,声浪渐起,就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开始响彻云霄了起来,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开始认为是司命和时苏出卖了他们,所以郑军才会来的那么快。
大家怒火滔天!声若鲸吼!
也顾不上这偌大的动静会不会更快一步引来敌军了,方才还是一盘散沙呢,此时竟然又因为细作而众志成城到了一起去,愤怒的声音化作了能刺人肺腑的麦芒之刀,直冲无辜的二人而来,真是要多寒心有多寒心。
司命很无奈。
尤其是看着这么一群疯子,心里别提有多凉了,亏她之前还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救他们于水火,这下好嘛,一转眼又都从受害者变成了善恶不分的决蹯之兽。
朔八吓得攥紧了她的怀里,根本不敢看那些凶狠的面孔。
不过时苏倒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些庸人解释什么了,干脆静止了时间带着司命离开便是,可就在他刚要转动白玉扳指时,手上的动作却被司命制止了,她觉得若此时突然消失在这众目昭彰之下,怕是这“细作”的名头没坐实,“妖怪”的名头就先安在二人头上了。
周围一遭乱哄哄的,也不知事态即将要向什么方向发展下去,此时“唰”的一声,秦鸽举起了手中长剑,直冲洞顶,气势如虹。
众兵见状,顿时收了声,静等着她有什么指示。
秦鸽却缓缓道来:“我知道你们此时有诸多的疑问,为何我还一直留着他们;也知你们丧失了很多亲友袍泽,对郑国恨之入骨,想让他们来以命偿命,报此雪恨!但我呢?又何尝不想就此砍了那昏庸无度的郑人首级,以慰藉我所有逝去的杞国将士之亡魂?”
“公主……”饶凛也心疼了。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因为愤怒而失去了做人的良知啊!”秦鸽把手中的剑慢慢放了下来,转过身来,指着那与这军队格格不入的二人道,“你们看,睁眼好好看看,在我们抓到的那些郑国细作当中,何曾有过他们这种打扮的?凡作细作入他阵营者,谁不是大隐隐于市,尽量不被人察觉出来,又怎么会像他们一样,就这么身着异服、光鲜亮丽的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细作呢?”
中郎将石康不服:“虽说如此,公主也不能仅凭其二人的穿着打扮就断定了他们和郑国无关吧!”
秦鸽早就知道自己的说法不一定服众,便端详起了司命,只见她还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不知为何,她总觉的那双眼睛有种杳杳的怪异感,似乎不能多看,否则就要被吸引进去,而且还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太过刚毅了吧她想,见多了战场上的露野白骨,所以才总会对那些不怕死的人有些莫名的好感。
最终,她还是心一横,坚持了原来的想法:“你们说他们是细作?呵,不错,当初我也是如此怀疑的,若他们二人在我们退步至此地过程中擅自逃跑,我定会二话不说就杀了他们!可是你们看呐,若他们真的是细作,必然早就跑了,又何必随我们一起沦落至此呢?”
石康还是觉得不妥:“那,那很有可能是在等着这最后一仗打起来,然后再让郑军把他们给趁乱接走啊!”
这次还没等秦鸽说话,饶凛就摇头否决了起来:“中郎将,你也是曾多次出入过战场的人,怎么会不知,这两军一旦对垒起来根本就分不清敌我的。战场混乱不已,大家都是杀红了眼,怎么可能知道谁是谁家的细作呢?”
石康被怼住了,闷闷不乐,但也不欲再提起这种话题引人不快了,明显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其实秦鸽又何尝不明白这中郎将是个很有战场经验的人呢?
他这样的一问,不过是在对郑国的恨意找个发泄出口罢了,因而就正好发泄到了那两个陌生人的身上,而他所代表的也是后面诸多嗒焉自丧的士兵们,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情。
“既然如此。”石康终于认清了现实,“公主,将军,你们就下令吧!我们一起冲出去,跟那些郑军拼了好了!”
“对!跟他们拼了!”
“拼了!!!”
……
士兵们也随声附和了起来,然后不约而同地拔起了剑,沿着那条生命线划破了手掌——终于,血水浓郁,透光淋漓,滴滴拉拉地落在了地上,汇成了一聚,那仿若是最后的凄怆信仰,终是让这些人在绝境里做出了最忠义的选择。
此时外面几只乌鸦嘎嘎飞起,叫得难听至极,仿若在恭迎即将到来的人肉尸血大餐,为此而欢沁不已。
秦鸽见状,终于明白了这即将迎来的生死大战不单单是杞国和郑国的最后一战,也是她和那郑国主将陈非的最后比拼。但她一点都不感觉自己输给了他,那些根本不知从何而来的机械兵,不过是走着非正常渠道而来的天外物而已!或许是天不亡郑,是天意所指,是她秦鸽的无能为力,而绝非是她在兵法的世界里输给了任何人。
“你们走吧!既然是这场战争的局外人,就不必参与其中了。”秦鸽从一小兵手里拿过来一弩器,缓缓走至司命的面前,递给了她,“这把连弩,一弩十矢,群杀无敌,无比锋利。它曾经随我数次出生入死,可现在……我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就拜托你们先替我保管了吧!若离开的路上遇到了郑军,或许还可以保你们一命。”
司命低下头去,见那把谓之元戎的东西由铁所致,矢长八寸,带着极短极平的鸽毛箭羽,手柄层层缠绕着细细的红绫,大抵是用来加大摩擦以及增加手持稳定度的。
可就是这样一件看上去工艺精致的保命符,秦鸽却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留给了自己?
就那么自信吗?
自信她可以不靠着这贴身利器,打败那些不死人的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