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终于抑不住心中的惊叹,失声道:“天啊!”“二叔说,此人之强大,绝非我神农会所能抗,倒不如由他去联结天下各大帮派,甚至尽力让正道和魔教摒弃门户之见,联合众人之力,或有报仇雪恨的可能。”“好,若能集全江湖之力,也不愁捉不到这个强盗。”知府点头道。大夫人叹了口气,慢慢道:“也许不止是全江湖之力,还要带上朝廷之力呢!”知府只一怔,立刻醒悟过来:“对了,听说镇南王苦心搜罗到一只千年何首乌要呈献给陛下,在送往京城的路上,被人劫了。只因此事不是发生在本官治下,查访盗匪之事,非本官之责,所以本官并未多加关注,莫非,亦是此人所为。连贡品都敢劫,朝廷的确不会放过他。”二夫人哼了一声,忽道:“只怕不止秦国一国之力,就算是别的国家,也会出手对付他。”看到知府脸色茫然,大夫人忙解释道:“那人在药库之中抢走的药材,有一批是还没有付过钱的极品人参和熊胆。”知府恍然大悟:“那是庆国的东西。”极北之地的庆国,拥有天下最好的人参和熊胆。这种最珍贵的药材,是所有的权贵富豪都需要的,越是生活得好的人,越不愿意面对死亡和病痛。只是各国之间,互不通商,庆人是不能在别国卖人参和熊胆的。庆国又是苦寒贫困,迫切需要财富。于是庆国女王让庆国最杰出强大的女武士们,押运着价值千金的名贵药材,分赴不同的国家,把药材交给各国的大药商,由他们贩卖提成,得回的金钱用于补充国库。所以一听说是人参和熊胆,知府立刻就想到了庆国。二夫人点点头道:“那批人参和熊胆也是刚运到我们这不久。据说,押运的人,是庆国极厉害的女人。我们打了收条之后,她就走了。照惯例,半年之后,才会押着下一批货,来结这一次的帐。药库被抢之后,二叔作主,让人星夜快马追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庆国来的女人,并说,神农会所有的名贵药材都被抢走,没法子付这笔货的钱了。二叔说,庆国女人,都是从蛮荒之地来的,心思很直,脑子也笨,不会想到已经和我们交割过了,就可以找我们要钱要债,只要被我们引导一下,就会认为是那个强盗抢走了女王的钱、国库的钱,所以她们现在应该正赶回来,想找那个强盗算帐呢!”知府点点头,会意道:“听说庆国的女人都非常善战,押送的既是国内最强的人,想必能与那强盗一争。赢了固然好,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庆国女人打仗一向是不死不休的,只要她战死了,以庆国人有仇必报的性格,必会不断派出国内高手来报仇雪恨。那强盗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付庆国那么多在冰天雪地里,天天跟狗熊虎狼搏斗的女人们。以秦楚燕魏之强,都不愿意和庆国起干戈,他一个草莽强盗,又如何应付得了。”二夫人抬起头来,遥望厅外的浩浩长空,目光中有仇恨也有期待:“这个时候,那几个庆国女人,应该已经听到了消息,正在日夜兼程地往江临府赶。”神医疗病许漠天的船队正在日夜兼程往秦境深处而去,很快就要经过江临府了。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用马车来送容若夫妻二人的。一路之上,各地官府,热情接待,照顾周到。各种秦地的特色名菜、小吃,送入车中,楚韵如无心饮食,却总要留几样,盼着等容若醒来时,让他尝尝鲜,开心地笑一笑。各式小玩意、小饰物,也被送进来,一概被楚韵如弃置在一边。每到一个地方,她只会催促许漠天找大夫来。许漠天也确实非常上心地,让地方官员,把各地名医奇药都送上来。不过,收效并不大。大部分人完全没弄明白容若因为什么害病,有些方子吃下去,不是上吐下泻,就是腹痛如绞,也不知道是大夫太没用,还是大夫下的药,正好和容若中的毒相冲。每次容若因庸医受苦,楚韵如就用杀人的眼光狠狠地瞪着许漠天,明显是怪他无用。许漠天头大如斗,闷了一肚子气,自然发作到办事不力的地方官和大大小小的郎中大夫身上。吓得沿途地方官,闻许大将军召而色变,那些郎中大夫,一听说要上船给贵人治病,人人面无人色。当然,也还是有几个有些本事的大夫,献上些祖传的祛毒强身的方子或灵药,容若服下去后,病痛稍减,清醒的时候,渐渐多了,有时还能强撑着和楚韵如说笑几句。但到此地步已是极限,身体无论如何谈不上大好。纵是如此,已足够让楚韵如喜出望外。许漠天也暗中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只要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把这个人安全护送到京城,不致半路暴毙了吧!因为容若醒的时候渐渐多了,有时也颇为不耐马车颠簸,许漠天即刻下令改走水路,调用了当地水师的船队,只耽误了半天就重新上路。容若、楚韵如,以及许漠天都住在主舰上,倒也安然舒适。有了专门的宽大舱房,许漠天为了让楚韵如不致感到单调烦躁,派人购买了上好的瑶琴洞箫、玉石的棋子、珍版的书册,送入舱中。又让地方官府选了两个伶俐的丫鬟,一名春花,一叫秋月,跟在旁边,帮着楚韵如端汤递药,照顾容若的起居。楚韵如这些日子实在过于劳累,再加上看这两个丫头倒也老实本分,便也没有拒绝她们的亲近帮助。大船顺水顺风而行,一路倒也顺快方便。容若醒了的时候,从不怅然哀叹,更不做忧愁之状,倒爱拉着楚韵如下棋闲聊。楚韵如一来受不了他弱得可怕的棋力,二来也不愿让他伤神,总是不允。容若便依在榻上,让春花、秋月打开了窗子,让江风吹过来,以便舒畅心怀。但隔着窗,看着一路江水依依,岸上行人如织,不免有些遗憾,自己这可恶的身子,居然挑在这个时候毒发倒下来,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上岸嬉戏,了解秦国的风土人情,却什么也干不了。楚韵如担心他的身子,怕他吹多了江风不好,又怕一直关着窗,空气太闷也伤人,只得给容若身上又加了一层被子。容若笑道:“我哪里就这样容易被冻死了,你就是爱操心。”楚韵如但笑不语。容若这些日子整日缠绵病榻,全身骨头都快锈了,有心走走跳跳,一来身子发软,二来有楚韵如按着管着,也不敢乱动弹,每天就只是在床上,或坐或卧,在心里数羊,郁闷得要命,整天就想找点事儿打发时间。不知不觉,眼睛又往棋盘上溜了。楚韵如看得好笑,伸手摘了瑶琴在手:“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容若喜笑颜开,拍掌道:“好极了,我都快闷得生霉了。”楚韵如轻轻一笑,抚琴拨弦,琴音和着江风而起,乍听便有温柔之意。她先是凝眸望了容若一眼,才启唇轻唱:“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四周的风声水声、舱外的人声浆声,倏然间沉静下去,只剩她轻美的声音,回绕于天地之间。“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唱的是不舍分离的歌,目光只深深凝视容若,指下轻拢慢揉,七弦齐动,琴声应和着歌声,直直打入人心。最后一句唱到:“乃敢与君绝。”天地间,忽一片寂静,舱外也是沉寂良久,彷佛船上士卒,都已沉沉醉去。正负手站在甲板上的许漠天,亦是神思悠悠,被那舱中传出的清越琴曲、柔美歌声所动,久久不能回醒。直至前方传来呼唤:“将军。”许漠天注目看去,前方一叶小舟正挡在船前,上立一人,遥遥施礼,正是自己事先派出去,快马加鞭,日夜赶往京城的李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