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又有许多人,向他们集合过来。刚才在宫门前卖水果的小贩、舞杂耍的戏班、逛街的闲人、拉车的苦力,全都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下,一手扯脱外面的装饰衣物,露出里面独属于楚国军队的鲜明衣甲,迅速向他们靠近,又组成一层护卫。长街远处,马蹄声响,军士或牵或骑着加起来足有几十匹的快马,如飞而至。陈逸飞低声道:“我们仍在危境之中,先上马,必须尽快离开卫国,回到楚境,进入飞雪关,才能安全。”容若不用他催,已是自动自发,迅快无比地跳上马去了,只是临行前,深深望了卫国王宫一眼,又向四处张望了几下,最终还是猜不出风振宇此时此刻到底在哪里,只得做罢。陈逸飞和宋远书也各自上了马。他们三人前后左右,有几十匹马护拥,四周又有数百军士随护,跟着快马奔跑。再起惊变容若在马上一边随众飞驰,一边还是难抑自己的好奇,追问着:“陈将军,你说下去啊!”陈逸飞顿了一顿,继续道:“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一群可能捉了公子的人,却没想到公子竟能自行脱困。更难得的是,公子竟然一直非常小心,根本不到楚国使臣府去见宋大人。”容若一挑眉:“这一点有什么难得处?”“我们发现,秦国人一直很注意我们这边的一举一动,使臣府附近,还有飞雪关外,总有许多身分不明的人徘徊,所以如果公子直接来找我们,可能会半路上就被截住了。”陈逸飞深吸一口气,犹有余悸地说:“幸得公子神机妙算,防患于未然。”容若脸上发烧,暗叫一声惭愧,他哪能想得那么远,只不过刚从苏侠舞手中逃脱出来,心惊胆战,唯恐被苏侠舞捉住,所以不敢联络楚国人罢了。他们大队人马,一路行进,卫国百姓纷纷闪避,躲回家中。满街冷清,不见半个人,只有户户大门紧闭,隐约可见有人在窗下,小心地往外偷看。容若轻声说:“会不会太扰民?”“正是要这般扰民,一般百姓都吓得回避,才避免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混在人群中制造混乱,或谋刺公子。”陈逸飞淡淡说来,听得容若暗暗佩服。他这样大张旗鼓,一向害怕楚人和秦人的卫国百姓必会逃个精光,这时候,街头巷尾、柱后墙角,若还有人在,那就必是可疑之人。少了普通人的掩护,就算是超一流高手,要想在这么多铁血军士的护卫下,把容若捉走,或刺杀,都不是容易的事。陈逸飞这样的安排,的确大见名将之风。难得的是,他不骄不躁,对容若有些愚蠢的问题,也能安然回答之余,还有耐心继续解释开始的问题:“公子不主动来联系我们,却故意暴打宋大人手下的一个管事,还连续打了两次,又抛下一块玉佩,虽然那美玉不是什么刻符印信,但分明是出自楚国京城,白云轩的雕工,最精致的上品贡玉,如此一来,公子的身分昭然若揭。宋大人知晓之后,不敢声张,只是悄悄传信给我。我当场便点了飞雪关中最精锐的军队,换了民间服饰,星夜赶来。在路上,我们已经发现卫王通令全国,追缉公子的事。末将情知不对,与宋大人会合之后将此事提出商量。我们都担心万一有所迟疑,让公子为卫王所害,因此,由宋大人亲自进宫找卫王理论,追问原因,末将则带领人手,布伏于王宫之外,随时接应。后来宋大人从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公子现身,而宫中也传来骚动,我们一加打探,就知道有人潜入皇宫,胁迫卫王。两相映照,末将便猜出,必是公子被通缉之后,故意来找卫王算帐,末将不敢暴露公子的身分,所以故意藉着助卫王平乱,擒拿恶徒的名义,冲进宫去。卫国王宫守卫本来就不严,王宫卫队并没有作战实力,又畏惧我们楚人,所以,被我军一路直冲进正殿了。”容若听得讶异,不由望向宋远书:“宋大人,自我现身之后,你一直在我的面前,人也没有出殿,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到宫外给陈将军的?”宋远书并不似陈逸飞恭敬有礼,只淡淡道:“我与陈将军订过几个暗号,不一定要张口说话,只要有适当的响动、动作,让外头的人或见或听,就可以传递简单的消息。楚国在卫国经营多年,卫国王宫中,自有我们的眼线,事实上昨夜秦国使臣夜入卫国王宫,我们也早就从眼线那边听说了,我亲自到卫国王宫来见卫王,为的只是进一步确定,这一切的确是秦国指使的。为防意外,下官进正殿之前,我方眼线就已经在正殿外候着了。”容若皱皱眉:“我偷偷潜进宫,在正殿四周查看过,除了两个守卫,外头并没有别的人啊!”宋远书淡淡一笑:“难道卫王的守卫就不可以成为我大楚的眼线吗?”容若一怔:“竟然是这样?”“自然是如此,幸好公子下手打晕人时,出手不重,幸好后来卫王的侍卫队赶来时,把晕倒的人救醒,否则他们还真不能及时把消息传出来呢!”这位使臣大人的语气略显讥讽。陈逸飞皱了皱眉,看了宋远书一眼。宋远书如同不觉,安然自若。容若心中也暗暗嘀咕,如果说宋远书开始在正殿中,对自己言谈之间,大不客气,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演戏,那么如今语气里的不敬,就颇为让人好奇了。不管自己的身分,他们知不知道,但萧逸既然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护自己,再加上,萧逸也曾叮咛过他们,自己是身分尊贵、高高在上的人物,那宋远书言谈间的敌意,到底由何而来?相比于陈逸飞的恭敬守礼,宋远书可见肆无忌惮得很。这一使一将之间,看来合作无间,彼此关系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对待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别?宋远书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呢?陈逸飞见容若凝思不语,恐他对宋远书的无礼心有芥蒂,忙笑笑,接过话题,分散容若的注意力:“末将与宋大人所订的暗号只能传递简单的信息,所以末将只知公子出现,却不知详情,必须通过其他方式,打探宫中情况,再加以联系推断,方能猜出大致情形。”容若笑着点点头:“已经很了不起了,让我叹为观止呢!”说话之间,众人已到了了城门下,城门大开,城上城下,居然有一群楚国士兵,把原来守城的卫国军士晾在旁边。容若叹息一声:“陈将军,你不但在宫外布防,连城门这边也早做好安排了。果然是名将风范,思虑竟如此周密。”陈逸飞淡淡一笑:“公子夸奖,末将只是身受摄政王厚望,事关公子安危,不敢出半丝差错,只要在宫中一接出公子,就要立即出城,急趋离开卫境,尽快赶到飞雪关,才算安全。虽说卫王未必敢关闭城门,阻碍我们,但既有秦国作梗,不可不防,必要先一步把城门控制在手。”说话间,大队人马已经出了城,原本控制城门的楚军,也跟随大队离开王城,这时卫军们才敢惊慌地奔走,来往呼号,城门缓缓地在他们身后关闭了。容若叹了口气:“难怪卫国不成器,卫国的军队实在太没用了,王宫任人闯,城门任人夺,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陈逸飞和宋远书一起看向容若,宋远书低低冷哼一声,大有不屑之意。容若立刻明白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不过也不介意,笑道:“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陈逸飞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卫国根本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容若惊奇地叫了出来。“或者说,本来有军队,只是秦楚两国,都容不得卫国继续维持军队的运作。区区卫国,就算再加强军备,扩大军队,也不可能与秦楚对抗,而且把钱放在军务上,也会引起秦楚两国之忌,到时任何一国为防患将来变故,而挥军来扫,卫国转眼变成飞灰。为此,卫国很久以前就已经解散军队了。卫国现在有的,只有王宫的侍卫队、几处城池负责守护的城卫队,还有负责帮助官府维持治安,管治百姓的警卫队。这都是摆设,根本没有作战实力,所以我们才能轻易闯进王宫,抢下城防。不过,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就算暂时控制大局,但也要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