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求母后开恩,此事全是儿臣不听话闹出来的,平白害母后担忧,满宫不安。若是要打,也该打儿臣才是,怎么能怪他们。”皇太后虽然也曾叮咛他要假做求情,卖一个大大的人情给别人,但也料不到他表现得这么激烈,倒是一怔:“皇上?”“母后常教儿臣要做个仁君明主,为君主者,怎可避讳自己的过错,却让忠心耿耿的下属代为受罪。更何况,君父子民,可见天下臣民为子,君王为父,又有哪一个为父的,可以忍心让无辜的子民为自己受刑。母后,求求你成全了儿臣这番心愿吧!”容若一边说,心中又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惨状,自己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害得这么多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心中一阵阵内疚起来,也就顾不得现代人的矜持了,跪在地上,直接就磕头。连着两声,脑袋实打实撞在地面上,头上极疼,脑子发晕。这礼数行得太大了,吓得四周太监、宫女全跪了下来,四五个大太监扑过来就要拉人,个个吓得魂飞天外,声音走调地喊:“皇上不可!”太后也惊得脸上变色,忙伸手扶了他起来:“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怎么行起这么大的礼了。皇上这样仁厚,哀家只有高兴,难道竟会不依?”说着抬起头来,淡淡道:“传皇上旨意,赦了他们吧!”话音一落,那些被打个半死的侍卫都挣扎着起来,跪下行礼谢恩。容若一个劲挥手:“别谢恩了,快回去歇着。传朕的旨意,叫太医拿了最好的药,给他们治伤去。”他操心人家的伤,皇太后看他额上红通通一片,更加操心:“皇上就顾着体惜旁人,怎么忘了自己,快,快传太医。”容若摸摸自己的头,疼得微微一颤,回头看看萧逸,忙笑说:“母后别担心,只是刚才撞着了一点,不是什么大事,儿臣回去,自会叫太医来瞧的,母后先歇着吧!七叔来了,必有不少国事要对母后禀报,儿臣先告退了。”说完这番话,也不等皇太后说话,笑着连退了十七八步。皇太后本不放心,还要叫他,可一抬头,就自然而然看到萧逸奇异的眼神,立时身心剧震,竟是再也无法转眸避开他的目光。容若退出老远,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就看到皇太后和萧逸原本一直在彼此回避的目光,此刻猛然撞到一处,那一瞬,不知传递了多少复杂到根本无法理得清的情感。而容若也真正惊叹,原来人的眸子,竟然可以把这么多复杂难明的情绪,全无遗漏地表达出来。叹息声在心头,轻轻响起。只有真正相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吧!电视剧里的海誓山盟,电影中的生死相依,天王巨星的倾情表演,加起来,都抵不过真正相爱的人,无意之中的一次凝眸。奇异的感动,让心柔软下来,却又下意识地扭转了头,加快步伐一直出了永乐宫,才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真的,再也不忍看残忍的现实,悄悄化做冰雪的城墙,阻挡在真心相爱的人之间。却又在惋惜之外,生出深深的怅然。一向淡泊的容若,忽然真的羡慕了起来,这样动人的爱情,他,是否会有机会拥有?他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轻轻地骂出一句很不文雅的话。悔不当初啊!这样平平无奇的脸,如何吸引美人垂青。“你的头受伤了?”淡淡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关怀的意思在内,理所当然,是出自冷漠无情的人工智能体口中。容若白他一眼,伸手摸摸额头:“没事,只是撞了两下,不过,我已经这么疼了,刚才王天护那么狠命地把脑袋往石头上撞,应该比我疼得更厉害吧!”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性德。性德已换了装束,劲衣束发,竟完全是侍卫打扮了。普通的侍卫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特别的英武漂亮。容若看了又看,这样的帅哥,若是在现实当中,不知会让多少女人尖叫。忍不住有些妒嫉地哼了一声,东张西望一番才说:“咦?王天护他不在这,竟然就让你一个人等在外头了。该不是他已经验过你了?所以就只好答应让你留下来,做我的侍卫了?”性德冷冷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容若立刻幸灾乐祸、眉开眼笑地凑过来问:“验过了是吗?怎么验的,是不是叫宫中的老嬷嬷动的手?我以前看过书上写,宫中有经验的嬷嬷,专门负责在选秀时检查秀女的身体,查得可仔细了。你说说,她们是怎么查你的?”他虽是用了询问的语气,但实际上,打趣的成份更多些,倒并没有真摆出要细问究竟的姿态来,所以性德也并不理会他。容若只得没趣地摸摸鼻子,再次东张西望,一时间近处没瞧见别人,就用力扯扯性德的衣裳:“刚才被打的侍卫们去哪了,我想瞧瞧他们去。”“你是皇帝,就算你再关心他们,如果亲自到侍卫房去看他们,只会吓坏更多人。”性德淡淡问:“你确定要去吗?”容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去了,不去了,当皇帝,真的太没自由了,就为了我想把你弄到身边来,害他们差点被打死。以后,我可怎么办,一步不能乱走,一句不能乱说,太累太辛苦了,可要是由着性子来,又会害苦别人。”“身为帝王,牵一发而举国动,本来就有掣肘。”“可是,小说里,故事中,那些自创霸业,成为一代帝王的人,全能由着性子来,根本不用顾忌任何事的。”容若很是委屈:“这里是游戏,不是应该更戏剧化、更小说化、更故事性吗?为什么搞得这么等级森严、规矩多多。”“所以,幻境才是拟真度最高的游戏啊!”性德一点不为被守护者黯然的情绪影响,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做皇帝是这么苦的差事,为什么所有跑到异界的勇士们都要去争这种事干?真的是太伟大了,所以才要迎着困难,把艰苦的工作留给自己吗?”容若喃喃自语,瞪着永乐宫的大门:“希望母后和叔叔早点解除心结,我就可以放心做我的富贵闲人了。”“你的想法再好,做的事过分诚心,和以前反差太大,根本没人会相信。”“有什么关系呢?”容若回过头,冲着性德微笑,笑容如朗月当空,一片明净:“一次两次他们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我一直努力做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相信我的。”性德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还来不及说出来,一个太监已一路小跑过来,跪倒于地,禀报道:“陛下!御史董仲方董大人求见圣上。”容若回头望着性德,困惑地问:“我不是个没实权的皇帝吗?外头的人会随便让大臣进来见我?”“一般来说,都会拿出宫规来挡驾了,但你刚救了董仲方的女儿,董仲方来见你,应该是谢恩的。既然是这种事,前头摄政王的人,自然也就不好过于认真地拦阻了。”性德淡淡回覆,完全是平等的口气。他这张口闭口的称皇帝为“你”,可把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吓得脸色发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侧脸瞧着这个漂亮得像是画里神仙的新侍卫。容若一点也没有发觉性德的称呼有什么问题,更不曾注意太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受到了极大的考验,笑说:“好吧!我就接见他。”说完这句话,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想着要走回自己宫里去,还有挺长一段路,永乐宫里情人见面更不能打扰,略一思忖,就干脆说:“在御花园的『是缘亭』里见他吧!”情深反怨楚凤仪与萧逸见面之后的情景,绝不似容若所想的那么浪漫。一位皇太后,一位摄政王,双方都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一个恭恭敬敬地问皇太后安,一个客客气气地谢摄政王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