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脑里一昏以为自己听错了,下午时分母亲还异常精神,她还要天亮之后带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一定是弄错了。她无动于衷的坐着又想将眼睛闭上,却是那小姑娘发急,板着她肩膀摇晃&ldo;你阿妈死了。&rdo;她还是这句话,穆清被她晃得摔在了地上。那小姑娘也是没料着她这样轻易摔下去,手忙脚乱将她扶起来,穆清木着脑袋往出走,好容易走到殿里,身旁的小姑娘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盏牛油灯亮着,床榻上还如以往一样。穆清轻轻走过去,叫一声&ldo;母亲。&rdo;,床榻上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脸上平静安详,仿佛瞬间回到了往日相府夫人的悠悠。穆清趴下去再叫一声,不小心触到母亲的手,那手还有点热度,只是手指已经僵硬。穆清瞠大眼睛回头,殿门口火光一片哪里仿佛都是马蹄声,竟然还有刀剑声,处处都是声音,只是没一个人,殿门大张着,被火映红的雪往殿里乱溅。&ldo;来人啊,来个人啊。&rdo;穆清叫一声,抓着母亲的手已经近乎失魂。她能将别人的父亲后事料理好,这时候却是完全不知道手脚怎么动弹,只觉得魂魄像是被马蹄声给震跑了,只觉得眼前怎的都要看不清。穆清叫了,没人进来,她站起来踉踉跄跄想要出去找人,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谁能给她说说,穆清张着眼睛眼睛沁红眼泪四流,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眼泪四流。踉跄两步,终还是跌在地上,穆清张嘴叫人&ldo;来个人啊。&rdo;她哀求,外面没人进来,只有雪渣滓往她头脸上溅。偌大屋里,只有墙上的牛油火把还有床榻上的一点隆起,再就是伏在门口不远处的她了,外间不知是个怎样纷乱的样子,只这殿里仿佛就只有一个人。我还要将母亲安葬了,我还要将母亲安葬了,穆清心下念道,狠命想要站起来,却是腿软的站不住。绝望又无助,穆清张嘴无声的哀苦,勉力一站,却是突然殿门口的风雪溅的更急,她将将半站起来,头脸蓦地一暗,山下的火光仿佛瞬间灭了。穆清抬头,她跟前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一身铠甲面目狰狞恍若地狱来勾魂的。他弯腰,穆清终于将手伸出去攀上那人铠甲。&ldo;缉熙……我……母亲走了。&rdo;穆清攀着一身铠甲的人脖颈说道,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天地间终于不是她一个人了。对打我母亲走了,我再也没有母亲了,穆清仰着脑袋脖子上青筋浮起,张嘴大哭,说她母亲走了。天地旋静,只有穆清痛哭声和着风雪在殿门前回旋。一身铠甲的人仿佛一道山亦或一道恶灵暂时挡住了外间的所有纷乱,他只是半弯腰,身前人哭的肝肠寸断,她攀着他的脖颈张嘴大哭,以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遂他一时间只是弯腰,及至,及至痛哭的人手从他脖颈上要软滑下去,他才跪地,一手将她揽住一手提着剑,他说&ldo;我在呢,我还在呢。&rdo;声音从腔子里发出来击在铠甲上,仿佛他也是痛极,穆清张眼泪眼模糊的看他。&ldo;我母亲走了。&rdo;穆清依旧只有这一句,短短一点时间里,她嘴唇干出了一道裂口。&ldo;我知道。&rdo;皇帝说一句,一手将穆清脸上的眼泪擦去,擦了穆清满脸是血,然后低头抿了抿她干裂的嘴唇,一把将人托起来。他还一身铠甲,单手臂肘托起穆清臀腿,穆清趴在他身前,将头脸伏进他颈窝里,满鼻的血腥与汗气里嗅到了一丁点他的味道,因为这点味道,穆清痛哭声渐止,只是眼泪四流,这时候也不知是因为母亲走了眼泪四流,还是因为他来了眼泪四流,只是再也没有抬头,世间的纷争再同她没有关系,他来了。皇帝单手托人站起来,隔了老远看床榻一眼,床榻上的人确乎是死了,他无言转身往殿外走,满世间都飘着风雪与动荡,只他周身安定,他仿佛也是瘦了,脸上五官更是刀削一般,穿了铠甲,浴了血幕,他浑身都是战气与煞气,映了火光的脸半明半暗凌厉异常,他该是杀神一样的在行走,只他身前贴着一个女人,他单手抱着一个女人,他侧脸亲吻那个女人侧脸,拿剑的手还擦去那女人脸上的眼泪,那女人在哭,他仿佛是低声哄了一句,满身都是煞气,只他脸上有点温柔。脸上的温柔转瞬即逝,然那女人总抱在他身前。是时夜已经到了后半,半空中的风雪更急,山下的跑马声却是渐歇,山底下的毡房正熊熊燃着,四处穿梭的人里身上皆都写了&ldo;宋&rdo;字,皇帝站山上看半天,不见藩部一众,王宫里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四周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