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请自来还未下帖的刘阁老,他很是纳闷,“不知阁老前来,可是有学生的家书?”刘仁同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了过去,“非也,有故人想见你。”见没落款没蜡封,秦嵩云心思百转。笔迹很熟悉,只是,所言之事有些强人所难了。他起身拱手行礼,“阁老,想必您也知晓,学生当年辞官就明言不再入仕,能为圣上、大越教导更多的良才,是学生最后能做的,还望阁老在殿下面前陈情,勿怪学生失礼。”话刚落,惹来对面之人哈哈大笑。刘仁同朗笑后道:“放心吧,殿下早就知晓你不会答应,自然也无需老夫陈情。”“此次不请自来,替殿下送信只是其次,老夫却是有一事相求。”“学生不敢,阁老请讲。”刘仁同抚须问道:“你那弟子的外家,不知崇泽可有了解?”秦嵩云心里嗤笑,虽早先有猜测,但当所想发生在眼前,他还是替圣上不值,就这样一位自私至极的人,竟是内阁首辅,真真是??????“学生与张兄多有交情,姚庄山大林深,冬日野物多,张兄得了野物总会给府上送一份,说来惭愧,学生来昌平嘴变刁了,皆是被张兄惯的。”见他不搭话,含糊其辞,刘仁同心中不悦,这些琐事,他早已查清,此次来就想知道鲜为人知的秘辛,最好是张家软肋。正琢磨如何开口,却见秦嵩云疑惑道:“说来奇怪,以往总觉张兄甚是眼熟,可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见到阁老,倒是令学生恍然,张兄似乎与阁老有些??????相似。”“今日阁老来,难道也是有同样的疑惑?”见他诚挚又好奇,刘仁同气闷,只是,有些旧事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当年因嫡子一事,京城中人明面上赞他铁面无私,可谁背后不说他蜗角虚名,若是再让人知晓当年遗弃庶子,他的仕途??????“初见老夫也是吃惊,不过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崇泽不必在意。老夫回京想给苏家村里正及张康毅请封赏,两人于国朝于天下万民有功,但此事需谨慎,眼下老夫在查其祖上可否清白,这张家乃苏家姻亲,亦是不能有案底。”秦嵩云抚掌,赞道:“阁老宅心仁厚,不愧是圣上肱股,这张家,自学生来昌平,没听说有什么案底,不过此前,学生倒是不太清楚。”目送刘仁同离开的背影,秦嵩云放下茶盏,心里轻嗤:不知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四月的春雨甚是张扬,抛却了随风入夜润物无声的谦卑,在枝叶上跳舞,于窗前逗留,在梦中人的耳边低喃,宣告全世界,它在灌溉万物滋养大地!清早起床,还没睁眼,苏婉就嗅到沿着窗缝门缝溜进来的潮气,暖烘烘的被窝侵蚀着脑神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抗拒起床。她探出胳膊伸了个懒腰,纤白却带有零星细小伤口的手掌,虚空抓了好几下,才睁开眼。一转头,对上一双含笑眨巴的卡姿兰大眼睛,苏婉心软软的,捏着杏儿红润的脸蛋,“醒了,怎么不叫我?”杏儿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笑道:“二姐,你醒来和猫猫好像啊,秀儿姐姐家的猫就是这样,爪爪也这样。”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做伸指握拳的动作,肉乎乎的手掌很是可爱。苏婉掀开被子,伸腿踢腿,“猫猫谁不爱呢,可惜咱家不能养。”老爷子有哮喘,现在虽调理的只冬日偶尔咳嗽大喘,可猫这种时常在炕上跑的掉毛动物,还是不能养。杏儿学着她的动作,两人在炕上踢腿拉伸。现在,两人的卧房换到二进西间,东间外间是大姐的卧房,里间放着家里备好的嫁妆。梨花早就起了,天色阴沉细雨沙沙,明显不比前几日暖和,她给炕洞添了柴火,又去灶房烧了热水。还没进门,就听到西间的说话声,笑道:“醒了,今儿多穿件衣服,下雨了有点凉。”杏儿打了个滚起身,道:“大姐,你帮我梳头。”“好。”梨花掀开门帘进来,催促道:“快换衣服,小心着凉。”与杏儿的豪放不同,苏婉盖好被子在被窝里蠕动,脱掉睡衣找衣服时,伸着胳膊半天没够到,求救般看向大姐。梨花笑着将炕尾叠放整齐的衣服递过去,见杏儿又在炕角窗下翻被子,无奈道:“你就不能把衣服脱了摆在枕头边,每天早晨找不见不说,找见了一团皱,家里就你邋遢!”杏儿看着翻找出来的衣服,果然皱巴巴,扔到炕头,道:“我换一件吧,这身穿了好几天了,脏了。”梨花任劳任怨帮忙在柜子找衣服,道:“今儿下雨,估计要下好几天,现在换了也没法洗。”“那就等天晴洗。”两人说话的功夫,苏婉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叠被子,梨花站在炕头拉过被子,“你去洗漱,热水都好了,我来叠。”洗漱完,摸着及腰的头发,苏婉叹息,很想剪头发啊!虽然秀发乌黑顺滑,但每天早晨梳头是个大任务,每次洗完头也要好久才能干,她都担心晚上头发没干就睡着,迟早偏头痛!梨花、杏儿进盥洗室时,她正在比量头发,梨花担心道:“不能再剪了,再剪别人该看出来了。”苏婉长长叹一口气,“太长了!”望着铜镜中不是很清晰的人影,用手比了一指节长,“剪掉这些,发现不了吧!”最后,她还是没能剪成头发,想到冬日大姐就成亲,以后自己偷偷剪头发家里估计没人能发现,苏婉暗戳戳给自己比了个耶!她编了一个蝎子头,斜侧从左额编至右耳后,左侧剩下的头发卷到蝎尾处用自己缝制的蝴蝶结头绳绑住。杏儿见状,改了注意,“二姐,你帮我梳个一样的吧!”苏婉又帮她梳头,编了两道固定成公主头的样式,将杏儿最喜欢的桃红色绸布做的蝴蝶结发饰戴上,笑道:“再过几年戴这个出去别人会笑话的,趁现在小赶紧再戴戴。”杏儿对着铜镜臭美,“好看,别人才不会笑话呢!”吃早饭时,张氏看着三朵娇花很是自豪,“以后要去府城可得你哥跟着,不然娘怕那拍花子光天化日下抢人。”苏长青也点头,“以后要去府城让你哥陪着你们。”末了,喜滋滋道:“咱家就没丑人。”苏志栋也是心下感叹,幸好他已经中了秀才,若不然以妹妹这姿容,家里极有可能护不住。斜风细雨,去地里也是一脚泥,苏长青不打算出门。去西院打扫完鸡圈,又站在菜园外伸胳膊拔了拔菜园子的草,借着雨水将家里青砖院子刷了一遍,方才换了布鞋在通堂坐着休息。苏婉正帮忙核对各家地亩数、人口数,本来可以使用原来的册子,他爹为了了解各家底细重新制了一份。看着好几家在旧账册上没孩子,新账册上突然多出一个四岁的孩子,她好奇,“咱村抱养孩子的人这么多,我都看到四五家了。”苏长青凑头来看,笑道:“这不是抱养,就自家的。”“那为啥现在才上人口簿?”苏婉很是不解。“孩子不好养,过了四岁的砍儿才算站住,这时候上户口才合适,不然??????”苏长青正在给女儿解释,突然听到院外叫门的声音,“我怎么听着像康毅。”张氏道:“就是康毅。”“康毅,门没插,直接推。”苏长青出通堂站在廊檐下喊人进门。张康毅撑了一把油纸伞,难得下雨天穿了一身长衫,褐色油纸伞配着浅青色长衫,第一眼还让人以为是自南边来的游学公子。苏长青笑着打量一番,打趣道:“这样才像话,整日不拾掇像个糙老爷们,媒婆上哪给你说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