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觉得府城那些富户不讲究,坐在灶膛前的烧火凳上连连摇头。那些富户,就想打着拯救庄稼的名义给知府大人施压,让附近村里修的水坑能为他们所用,简直是厚颜无耻!“确实厚脸皮,既然高价买冰,就多卖给他们,也挺划算的。”苏婉边忙碌手上活计边说道。“哪有那简单,府衙人手不够,还要给北关卫所制冰,要不是吃的好工钱高,那些衙役都要闹事了。”这段时间跟在知府大人身边跑腿,苏志栋可谓是大长见识,也理解当日二妹说的“新世界”是何意。“运冰的牲畜都是征用,库银要省着用,明年还要买粮食??????”越想越烦躁,他拿着柴火棍敲打地面。苏婉不理解,“知府大人难道就没对策?”“知府大人想抄家算吗?”额??????苏婉噎住,无言以对!果真是狼人!“那知府大人打算啥时候动手?”见她还追问后续,苏志栋无奈道:“抄家又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知府也不能说抄谁家就抄谁家。”锅底的油冒白烟,苏婉将蒜辣椒段爆香,倒入洋芋块翻炒,不过十几息,洋芋表皮微微焦黄,道:“火小点。”将早前煮好的野猪肉骨头扔锅里,倒入温水,盖上锅盖才有时间说话,“既然不抄家,那就合作双赢!”说是合作双赢,苏婉给出了薅羊毛的主意,薅富户的人力运冰,运出来的冰,匀出一成满足他们的需求。“这??????”苏志栋迟疑,让富户的家丁小厮将冰块从山谷冰场运出,再将一成冰卖给富户,这会不会太??????“地头蛇们为啥想着抢占村里的水坑,不就是未旱先绸缪先抢占水资源,那就满足他们的存水需求。”苏婉捏着一把粉条指点江山,“府衙都开放了正规买冰渠道,他们还有理由继续施压?至于让他们的人免费运冰,现成的理由,抽调更多的人手专门集雪制冰。”“若是不同意,可以适当将冰块单价压低一两文,我跟你说,知府大人作出这么大的让步,他们再不识趣,抄家不冤!”说到这里,苏婉来了兴致,出馊主意:“你给知府大人吹吹耳边风,把这些肥羊留到明年,不论是杀鸡儆猴还是杀鸡取卵,救灾效果绝对满分!”既能威慑其他的地头蛇配合,抄家得来的银钱粮食也能救灾,多完美!“你!”苏志栋满脸无言,良久后才道:“比知府大人还狠!”嘴上如是说,心下却是考虑可行性,越想越觉得有理。以往,苏志栋绝对不会认同,可这些时日,他是见识到府城这些富户贪得无厌的本性。得陇望蜀,贪如虎狼!苏婉担心暴露端倪,让皇帝暗卫察觉异常,很是小心,饭做好后和梨花带着俩崽崽直接避去隔壁。老爷子、苏长青和苏志栋作陪,张氏在灶房忙碌。一顿家常饭,吃得很是顺利,饭后,一行人离开。苏婉松了一大口气。~果然,因入冬后连天暴雪,来昌平的商队寥寥无几,风鸡只卖了两次,现在屋檐下还挂着八十多只。年根下,若是有腊月集也能卖出去,可今年府城摆摊的人非常少,苏长青不想出去招人眼红。直接又给秦家打包了二十只,连同鲜菜、腌菜一起送去,算是苏志栋年前给岳家的最后一次走礼。临走前,苏志栋又单提了六只,多带了半篮子山货。这一看都是送给别人,苏婉提醒道:“小心有人告知府大人收受贿赂!”苏志栋笑道:“若要有人拿这些东西告黑状,卫大人睡着都能笑醒!”一个多月的共事,他是发现,知府大人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缺点露给护卫看,没外人时,就念叨昌平府这些大户人家不识趣,不比江南士族文雅,江南豪族送礼,出手阔绰又风雅!“看看,看看,我就说昌平地偏人俗多刁民。”看着眼前的篮子,卫景行啧啧有声,对好友道:“这大过年的,就拿这东西来孝敬我,看不起谁呢!”秦嵩云气愤道:“要不是我这弟子眼巴巴瞅着,你以为我想送,不想要还我。”说着作势要抢过篮子。卫景行一边拦着人,一边眼神示意护卫赶紧提走。“你还我!还看不起你?我这弟子出身农家你又不是不知晓,能送你这些东西还是今年没商队,要是有商队早卖钱了,你吃屁去吧!”秦嵩云被好友的无奈样儿气到,不顾君子风度口不择言。两人在大厅拉扯,东西早被护卫提走。苏志栋对这一情景见怪不怪,十几息后上前扶人,道:“师父,大人刀子嘴豆腐心,您了解的。”“为师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秦嵩云松开人甩袖气愤道。卫景行慢条斯理抚平衣襟褶皱,只是,出口的话却似火上浇油。“看看,恁大年龄了火气这大,一点都不稳重,白长了年纪!”秦嵩云又要上手,苏志栋从身后抱住人劝,好说歹说,秦嵩云才歇了上手打人的心思。卫景行亲自帮好友斟茶,笑道:“临安金陵就不说了,江南湖广那些人,出手就是上千雪花银,再不济也是名作古画,与之相比,昌平就是地偏人俗啊!”“送礼都是风鸡山货,我吃进肚子有啥用,要是那些个富户能送我银子,不说上千两,五百两也成啊,一家五百两,四五家也两三千两呢,开春我能多买好几十车粮食!”秦嵩云斜睨他,无奈道:“你就不能走正道,非得打这歪门邪道的主意?”“也行,明年无银赈灾,你代我给圣上写奏折,如何?”卫景行顺杆爬。秦嵩云气得甩袖起身,已经跨过门槛才想到正事,没好气道:“要去南方买粮就趁早,北方大旱南方往往就是涝灾。”苏志栋跟在身后出门,上了马车才问道:“师父,知府大人会听吗?”秦嵩云沉声道:“他会听的,而且??????也会听到。”苏志栋不理解,按说大越建朝百年,南涝北旱这种事儿应该已有经验,毕竟这两种天灾,基本都是同时期分别发生在南北两地,为何朝中无人注意?“不是不注意,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朝堂下令,灾未来民先乱!”秦嵩云给弟子耐心解释:“而且,这也是朝堂上无法捅破的窗户纸,大家都知道,但不约而同选择不戳。”若要捅破,北方察觉即将大旱,往南边走买粮囤粮以便救灾,而南边的地方官,就得疏浚河道提前预防涝灾,自身也要留粮赈灾。如此交错之下,形势更为复杂,牵扯到多方利益,没人敢做出头鸟。圣上也是奏折多朝政忙,加之大臣有心隐瞒,若不然,能没发现南涝北旱时常并发?“可是,地方官要上报灾情,从时间上也能看出来啊!”秦嵩云摇头,弟子还是稚嫩!“你可知,急报从地方送至京城要多久?而且,灾情发生到上报,这中间的时间??????”苏志栋恍然,没人会在灾害发生之初就上报,只会在靠自己力量无法控制时才上报,如此拖延之下,时间差可能不止一个月,加之路途延误、地方官的说辞,很难让人想到相差几千里甚至几万里的不同灾害是同时期发生的。“最关键的是,江南夏日多梅雨,这就是现成的脱罪理由!”秦嵩云直接点明要害。若一个人为官生涯中经常遇到天灾,圣上会想是不是此人不适合做官,于为官者而言,被圣上猜疑,无论因何种原因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因此,“此为天灾与人无关”是每个当官之人最喜欢的说辞,没有之一!岁月如梭时光如水秦嵩云没说的是,“妖言惑众”一罪,谁都担不起!